第三章 韶華現 天色悄然放晴,屋……(1 / 2)

驚見春 拂雁 5368 字 9個月前

天色悄然放晴,屋外燕舞鶯啼,春光乍泄。

溫嫤毓沒等芙蕖扶她,自行起了身。

理了理重疊衣襟,對芙蕖道:“藥將涼了,替我端來吧。”

芙蕖微楞一瞬,隨即利落提步向長桌,將置了藥碗的托盤端來,穩放在塌前梨木桌幾上。

芙蕖知她家姑娘最是畏苦,欲轉身去拿蜜餞。

溫嫤毓卻已端起青瓷藥碗,一聲不吭將湯藥喝了去。

芙蕖芙蓉對視一眼,芙蓉難掩眼中驚訝,杏眼一彎道:“姑娘這藥喝的真是痛快,您不畏苦啦?竟連蜜餞都不等了。”

芙蕖已手腳麻利的倒來一盞溫熱清茶,遞給溫嫤毓道:“這次的藥為著驅寒,藥材種類繁多,奴婢煎藥時便覺苦味重許多,姑娘可覺得口中乾苦,快喝盞茶壓一壓吧。”

凡事最忌比較。

風寒藥固然苦,若要比起前世陸府內的盞盞奪命良藥卻差的多。溫嫤毓已覺淡然,頷首接了茶盞,入手觸感溫熱。

這茶盞是初學茶道時孟婉派人送來,她和溫嫤瑤姐妹二人一人一套。

兩套茶器同為瓷製,後上釉以著色,分彆為青釉白釉。

青釉上色難度高於白釉,市價略要高昂,而溫嫤毓手中的,正是這白釉。

彼時孟婉的說辭是溫嫤毓的這套雖為白釉,卻勝在形雕精細,因此應算溫嫤毓占了便宜,並未偏心溫嫤瑤。

溫嫤毓前世從未在意過這些細枝末節處的偏頗,比起瓷器價值的高低,她更在乎家人間的情誼。

也正是她曾經一次次刻意的忽略,導致自己麻木了這些蟄伏在生活中的細微示警。

如今醒悟,再看這些不加掩飾的伎倆便明顯許多,也分外刺目。

釉麵紋飾是花圃雅閣,眼見的繁雜難清。

她細細摩挲了紋飾中雅閣精巧的廊角,用它飲下最後一盞清茶,緩聲道:“這套茶器最難清理,去庫房尋那套母親留下的,將它替了吧。”

芙蕖知道往日自家姑娘最喜這套夫人給的茶器,因其花紋繁複雕刻精密,常細細端詳把玩。

她瞧著溫嫤毓低斂著的眉眼,雖麵色還有些白,精氣神卻並無大礙,眼底無波無瀾但分外令人心安。

她一時沒明白姑娘為何突然想替換茶器,卻也無甚異議,點頭稱是。

卻聽溫嫤毓接著道:“從前苦果已攢夠,往後這許多苦,便不再由我們吃了。”

芙蓉以為溫嫤毓是因前日受罰,心情低落而發此歎,便溫聲附和:“姑娘先前受苦了,往後我們必小心謹慎,護著姑娘!”

溫嫤毓抬首瞧她,微彎眉目玩笑道:“就你知道心疼我。”

她不笑時眉目清冷,芙蓉隻顧得上心疼,此刻笑起來卻頓覺容華璀璨勝春光,眼前美人麵貌一瞬活色生香,明媚的令人移不開眼。

芙蓉愣了神,有些羞赧,耳根慢慢染了紅暈,聲音也低低切切:“…姑娘今日總打趣我。”

溫嫤毓便輕輕笑起來,抬手撫了撫芙蓉耳鬢碎發:“昏沉睡了這許久,醒來分外想你們些。”

又好似忽的想起什麼,問道:“怎麼不見青枝?”

芙蓉芙蕖對視一眼,沉默半晌,最後還是芙蕖道:“昨日姑娘起了高熱,我們都沒顧得上她,現今想來,應是自您昏睡起就不見她人影了。”

溫嫤毓不禁揚了揚眉。

這青枝並不是個省心的。孟婉在她金釵之年共安插兩人充做眼線,在她身邊把持大小事務,分彆名青枝藍蕊。

二人皆年長她些許。

藍蕊是孟婉身邊的管事鄔婆子親女,家生子最為可靠。

青枝雖是從府外買進,卻也被孟婉放在身邊培養多年,重要在於人更加機靈,有一張巧嘴,天長日久常哄得人信賴,前世的溫嫤毓也不例外。

前世她還是個半大孩子時兩人便跟在身邊,她也確實與其親近。二者亦隨她出閣進了陸家,同樣不是忠仆,結局卻有所不同。

青枝自詡貌美,不甘心一輩子為奴為婢。是以在隨她陪嫁入陸府的第一年,看清陸時彥對她並無感情,便生了向上爬的念頭。

青枝蒙蔽了前世的溫嫤毓,卻想不到陸時彥心有所屬,她的計劃並未實現。

因是溫嫤毓的陪嫁侍女,並不好直接杖殺,陸時彥親自下令杖責五十,扔出府外。

雖然未能成功,青枝一事卻也令本就不算和睦的夫妻二人再生嫌隙,溫嫤毓隻記得在那之後,陸時彥對待自己更加淡漠疏遠,仿佛青枝這般行徑是她主使。

至於藍蕊,便更能沉得住氣些,雖然同樣刻薄敷衍,到底在陸府待了兩年時間。

後來她病重,便記不清是哪一日鄔媽媽奉夫人之命前來探望她,歸時便帶藍蕊一並回去了。

應是覺她久病纏身已再難翻出什麼風浪,無需藍蕊繼續監視,鄔媽媽舍不得這個女兒,故隨意尋個由頭便把人帶走了。

本就是不忠之人,溫嫤毓也未做阻攔。隻沒曾想到的是,最終自己便真如他們所願,在那深邃府內油儘燈枯了。

前世自己待二人最為親厚,甚至勝於芙蓉芙蕖,最後卻無一例外落得個背棄下場。隻因她識人不清,藍蕊青枝,本就是由怡和院一手栽培。

她閉了閉眼,思緒回到眼前偷溜走的青枝。

孟婉敢塞這麼個沉不住氣在她身邊,連她生病侍疾這種事都裝不住,從前竟半分沒懷疑過,落得前世那番下場也是自己愚鈍。

目已仆從不可缺,這等奸仆卻留不得。

幸而這回她目已清明,自然要先拿她們開開刃了。

溫嫤毓並未多言,芙蓉卻忽然起身。

向她行一揖禮,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氣道:“奴婢知道青枝藍蕊是夫人送來的人,姑娘一直信賴青枝,但奴婢還是鬥膽這一回,奴婢覺得青枝待姑娘也並非全然真心!

我與芙蕖姐姐從未排擠過她們,她們卻處處爭鋒,總挑近身伺候姑娘的活來刻意支開我們。

這般兩麵三刀的人,奴婢們實在信不過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