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許遠汀是被一陣濃重的消毒水味兒刺激醒的。
眼前是雪白的牆壁,身下是潔白的床單,還有自己包裹得像粽子一樣的腳——繃帶也是白色的。
記憶逐漸回籠,她想起自己同時奕、安安一起下山,途中遭遇了雪崩引起的山體滑坡,當時她的位置最占先機,於是她推開時奕,救下安安,自己卻被巨石砸中左腿。
所以,現在是在醫院?她睡了多久,現在幾點鐘了?
許遠汀滿腹疑惑,嘗試著輕輕動了下左腿。嘶——還真挺疼,不過尚有知覺嘛,總是好事,她苦中作樂地想著。
“你醒啦!”許是被她剛剛挪動身體的動靜驚擾,坐在床尾打盹的小姑娘緩緩睜開雙眼,聲音裡滿是欣喜。
“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似乎是不習慣這樣親昵的叫法,安安頗有些彆扭地轉開頭,不再看她。
“醫生怎麼說?”許遠汀不答反問。
“說是沒傷到骨頭,再住院觀察一天,出院後堅持擦藥膏就行。”安安語氣漸趨平靜,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的問題。
“時奕呢?他去哪兒了?”
“去附近買晚飯了。”
“哦。”許遠汀點頭,房間再次陷入沉寂,落針可聞。
“我……”約莫一分鐘後,安安終於忍不住開口,可話都到嗓子眼了,卻硬生生又被她咽了回去,最終她低下頭,甕聲甕氣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這句話仿佛耗儘她全部氣力,她右手緊緊攥住床單,將頭深深地埋在衣服裡。
好像一隻小鵪鶉,許遠汀心下覺得好笑,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小姑娘毛絨絨的發頂。
而久等不到回應的安安終於捺不住性子,抬頭偷偷瞥許遠汀,卻發現她唇角一抹促狹的笑,瞬間脫口而出:“你笑什麼?”
“看熱鬨”被正主抓個正著,許遠汀也不尷尬,反而順勢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唇邊笑意未收:“沒什麼,我在想,我們安安真的長成大姑娘了。”
安安蹙眉,縮了下腦袋。
許遠汀連忙正色道:“我實在不好意思接受你的道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是我之前食言了。”
“那……我……”安安又磕巴起來,過了半晌,她頗有些自暴自棄地說,“算了,就當我們扯平了吧,不管怎樣,謝謝你今天衝出來救我。”
許遠汀“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惹來小姑娘瞋怪的一眼後,才收斂笑意,忽然沒頭沒尾地問:“你喜歡讀書嗎?”
“嗯?”安安困惑地瞧她,仿佛疑心她撞壞了腦子,但仍耐著性子答道,“當然啦,不讀書難道一輩子呆在這裡嗎?我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我想當老師,我要考蘇城師範大學!”
說到最後,小姑娘神采飛揚,眼睛也亮晶晶的,許遠汀微笑地望著她,既沒繼續問下去,也沒給她任何口頭上的承諾與鼓勵。
她的目光開始變得渺遠,仿佛透過麵前人回憶起了從前:“你當年問我的那個問題,我如今有了答案。”
不去管安安怔忪不解的表情,許遠汀徑自往下說道:“還記得我曾經給你們講過一個童話,叫《海的女兒》嗎?”
當年她在福利院講過這個故事,彼時九歲的安安一臉天真地問她,為什麼小美人魚要為了王子,放棄自己的歌喉,離開自己的家人。
她當時是怎麼說的來著,她說,因為王子是小美人魚的“理想”,每個人都應該為了理想,付出自己最大的努力。
“其實我講錯了,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不是那樣,小美人魚所做的一切並非為了王子。”
“作為生活在海裡的人魚公主,小美人魚從小就對陸地充滿向往。”頓了兩秒後,許遠汀開始娓娓道來,聲音平靜,語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