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開雲霧,昏暗的山林重新明朗起來的時候,一行人已經吃過乾糧,準備拔營動身了。
岑少望收拾著雜物,裘虎整理著裝備。
羋晦起身按著肩膀動了動僵硬的脖子,目光遙望遠處,層層疊疊的深青林木遮擋住了道路,難識青山真麵目。她問麥亦笙道:“你還找得到路麼?”
麥亦笙就等她這句話:“我們走山的哪能不認得路。”當即招呼了一聲,讓裘虎把那用黑布遮住的小籠子拿了過來。
麥亦笙從口袋裡取出一圈彈力繩,繩子不過筆芯粗,一端有著銀白色的金屬活扣,她將小籠子放在草地上,一手摁著籠子,一手撥開籠門探手進去,摸索了一會兒,抓住了什麼。
麥亦笙胳膊縮回來的時候,手上赫然抓著一隻老鼠。
這老鼠比麥亦笙手掌略大些,渾身灰色被毛油光水滑,前肢搭在麥亦笙食指上,一條粉色的長尾從麥亦笙掌緣放鬆地垂下來。
要說這老鼠的品相,那在鼠類裡也能稱得上一個眉清目秀,也不怪麥亦笙給這鼠脖子上套項圈都套個織金鑲玉的項圈。
麥亦笙將彈力繩的繩扣扣在了項圈上,牽著繩子的另一端,遛狗似的遛鼠。
“介紹一下,我們的導遊。”
這灰鼠一放在草地上,便開始左右嗅聞,向前探尋。
一提到老鼠,旁人聯想到的必然是陰暗汙穢。糧倉稍微露點縫、米缸隻要留點缺,那老鼠找來的麻溜勁仿佛隔著一個世界都能聞到味。
走山的祖師爺不走尋常路,硬是從這老鼠身上覷到了商機,要不然能成祖師爺呢,眼睛就是毒,瞧中了老鼠這遠超獵犬的嗅覺,又見這老鼠身量小,攜帶方便,便開始馴養老鼠,讓它們做這探珍尋寶的獵手。
傳到他們這一代,這些老鼠靈性已然數一數二,不是那野生野長能比的了。
那些專門探脈尋玉的走山人,自老鼠幼時起就給老鼠嗅聞各類玉石以及伴生岩礦的氣味。似麥亦笙這類專門找靈芝仙草的,不光要給老鼠嗅聞各類靈芝珍貴草藥以及生長土壤的氣味,有時還得用靈芝喂養。
這種老鼠養出來,要費不少心血,養出來後,隔著十裡路也能摸到寶貝的旁邊,儼然一自動定位追蹤器。
這是麥亦笙吃飯的家夥,所以昨日被野猴抓扯,她才會如此惱火。采參人不給他們帶路,她也不太擔憂,采參人給他們指了大致的方向,過了猴王嶺後,到采參人所說的崖邊也就七八裡路,她這小家夥就能給他們帶路。
一行四人整裝上路,臨行前,裘虎給了羋晦一把三棱/刺。
這把三棱/刺刺身約有一尺長,刺刃泛著幽冷的光,組裝三棱/刺的棍柄一米多,通體漆黑,手感適中,合在一起便像是短版的長矛,是根據羋晦的要求準備的。
羋晦將那三棱/刺組裝好拎在手裡,神情沒什麼變化,裘虎瞟了一眼,卻莫名膽寒。
麥亦笙牽著灰鼠走在了前頭帶路,裘虎和岑少望其次,羋晦殿了後。
一路走走停停,越過灌木叢生的荒徑,走過樹蔭蔽日的小道,沒有哪怕一步路是平坦的,以至於六七裡路走了大半日。
麥亦笙安慰著眾人道:“應該快到了。”
地上的小鼠還在左右探尋,跟著的麥亦笙忽然停住了腳步,後頭的裘虎問道:“麥姐,怎麼了?”
麥亦笙皺了皺眉,那灰鼠前頭仿佛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壁,它立在原地,往左走兩步,又往右走兩步,在原地打起轉來不肯走了。
裘虎後麵的岑少望探出頭來,向前看去,目光卻是落在更遠的地方:“……那蟲子好漂亮。”
麥亦笙和裘虎奇怪著灰鼠的異狀,沒有在意。岑少望後頭的羋晦倒是將這一句低語聽入了耳,往前看了一眼,卻並未瞧見什麼與眾不同的昆蟲。
麥亦笙試著將灰鼠往前趕了兩步,灰鼠直接掉頭,跑回到麥亦笙跟前,爬上了她的鞋子,順著她的褲管一路上爬。
麥亦笙沒辦法,將灰鼠拎著,裝進了上衣口袋裡:“這裡可能有它忌憚的東西,得先走出這個地方,再放它出來帶路。那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你們小心點。”
依舊是麥亦笙帶路,隻不過她走得格外謹慎,倒是岑少望迫不及待,沒看著路,總是踩著裘虎的後鞋跟。
“嘿?!”不知被踩了幾次的裘虎揚眉怒目,轉瞬又泄了氣,想著跟一傻子計較什麼,可一回轉了頭,好嘛,消下去的怒氣瞬間又冒了頭。
這人眼睛朝天上望著,一點不看路,能不踩著他嘛!
這到底是帶了道護身符,還是個拖油瓶!
“眼睛朝哪瞟呢,走路看著點!”
麥亦笙感覺到口袋裡的灰鼠躁動更加明顯,顯然離得那天敵更近了,回頭壓低了聲嗬斥道:“小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