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一聲小小的貓叫響起,和白芨日常在房間裡引誘小貓的叫聲一樣,完全是人類拙劣的模仿,但是白芨聽不出來,畢竟她從來沒有見過貓,隻在寵物手冊上見過貓的樣子。
小小的,有著嬰兒般的大眼睛,和巴掌大的小臉。
是可愛的化身。
白芨抬起頭,再次聽見了樹葉的摩挲聲,原來藏在樹裡的不是尾隨者,是貓。
但是,它來這裡乾什麼?
隨著這一聲貓叫,男人愣了片刻,往外掉的蟲子重新縮回身體內部,藏在了眼睛後麵。
貓跳到了白芨的背後,仍舊藏在陰影中,腳步聲很輕盈,落在乾枯的草地上也不會發出聲音。
大火在熄滅。
蟲子鑽入地底。
不反抗不離開不會被殺死的男人臉上浮現出一絲茫然,他的大腦早已經被蟲子蠶食乾淨,此刻停留在臉上的表情是他生命儘頭時遺留下的情緒。
我死了嗎?
好像是的。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男人整個身體轟然倒地,直挺挺摔入尚未完全熄滅的灰燼中,蓋住了最後一點火光。
世界陷入黑暗中。
停車場早已因為剛剛的爆炸斷電,坐在草坪上向四周看去,全是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一點光也看不見。
白芨在地上摸索掉出去的手電筒。
最後還是得靠科技救命。
不然今晚該怎麼回家。
希望監控沒有拍到自己的正臉,不然明天就要去監獄報道了。
殺死蟲子當然沒罪,但是毀壞有錢人的財產是重罪,刑罰比殺人還要嚴重。
貓從身後躍起,身形輕盈,落地無聲,隻帶起了一陣風聲。
白芨愣了愣,小聲勸阻,“彆過去,那裡危險。”
萬一那些惡心的蟲子鑽入貓的身體裡,該怎麼辦?
好在一片漆黑中尋找亮著的手電筒不是什麼難事,隻不過剛剛被雜草蓋住,遮掩住了光芒,導致白芨尋錯了方向。
她拿起手電筒,晃了晃,看起來電池快用完了,光芒很弱,在地上砸了兩下後,又重新明亮起來。
白芨走向男人倒地的方向。
那裡已經是一片焦黑的灰燼,地麵摸上去是冷的,沒有人,也沒有蟲子,隻有尚未燒儘的粗短草莖。
貓在燈光亮起的瞬間就已經繞到了白芨的背後。
它還是一如既往社恐,不敢見人。
但是,地麵怎麼會是冷的呢?
白芨茫然,她親手點爆的油箱,看著火光衝天,將整輛車燒起來,但是現在火飛快熄滅了不說,就連灰燼都冷了,好像一切已經發生了很久很久。
而且,屍體也不見了。
又是幻覺嗎?
她今晚究竟是殺了人,殺了蟲,亦或者什麼都沒發生隻是在火場晃了一圈。
虛無就像海水淹沒過來,剛從醫院醒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白芨都陷在這樣的情緒裡,她分不清幻覺和現實,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行走在街上的時候就像飄在水裡,沒有落腳處。
所以她迫切地在現實世界中尋找支撐。
無論是人,是動物,亦或者小物件,什麼都可以,隻要觸摸到的時候能夠確定自己還活著就行。
最開始的時候,白芨選擇工作,在日複一日的枯燥重複中將渙散的思緒拉攏回來,放棄思考,也放棄追尋。
但顯然這隻是一種折中之舉,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白芨早已經厭棄了這樣的生活,悄無聲息地陷入溺水狀態。
在平靜的生活裡慢慢窒息。
現在,溺水感越來越濃烈,白芨的身體周圍散發出濃稠的黑色,隻不過和環境融為一體,不被察覺。
黑色滲入地麵,地麵腐蝕,草莖融化,飄在四周的白色絲線全部被吞噬。
在情緒即將失控時,白芨忽然感覺到手心裡湧來一股毛絨絨的溫暖。
是貓。
它站在了自己旁邊。
白芨的情緒猛然收攏,她站起身,準備抱起貓,卻撲了個空,看起來,小貓還是不習慣和人親近,或許剛剛隻是因為感知到了自己糟糕的情緒所以勉為其難貼貼。
白芨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她要趕快離開案發現場,但是在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做。白芨翻入停車場內的保安亭,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沒人,但是她依舊乾脆利落砸碎了電腦主機,拔走監控儲存條。
一係列動作完全出自本能。
或許自己在失憶前是個殺手?
但應該是個差勁的殺手。
畢竟自己可是老老實實在工廠上了五年班,還沒有想到炸毀工廠,足以證明她是個守規矩的好人。
白芨翻牆跳入黑暗的小巷,貓身形敏捷,牢牢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