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宣大長公主身旁的侍女,為長公主重新沏了一壺茶。
洛神愛百無聊賴地數著桌上的豌豆,濃似墨玉的明眸掛著倦怠,也不知她們怎麼去了如此之久,還不見回來。
小表叔定是借機遁走了,但師家姊姊隻是更衣,竟也去了這般久。
正念著,忽見梅花疏影裡捧出一道纖柔窈窕的明麗身影來,裙裾輕颻,鵝黃披衫籠著煙柳般婉約的身段兒,如霧似幻,見之忘俗。
“師家姊姊回了。”
得月亭下諸位女眷一同回眸望去。
師暄妍去時,身旁的侍女若魚竟不見了蹤跡,且大長公主派去尋她們的張氏,也沒有一同回來。
江晚芙麵頰上笑意盈盈,起身迎師暄妍就座:“姊姊,怎麼不見若魚?”
不待她回答,江晚芙就道:“定是那丫頭,笨手笨腳,服侍不了姊姊,她回來,我定說她。”
師暄妍向齊宣大長公主見禮,溫聲道:“張嬤嬤適才在蘭章園處理一些私事去了,讓般般先回。”
齊宣大長公主了然地“哦”一聲,若有所思,張氏是個頂頂穩重牢靠的,行事怎麼也如此不拘章法,竟讓客人獨自先回,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腦筋略略一轉,忽又想起一事,扭麵問向洛神愛:“你哥哥此前,可曾說今日要來蘭章園借上品蘭花種子?”
洛神愛迷茫著,螓首輕點:“是呀,蘭章園那邊與梅園互不乾涉,我原想著哥哥隻是喜愛蘭草,拿點兒蘭花種子而已,這裡都是女眷,不便讓他碰見,就沒對祖母吱聲。”
若魚不曾回來,張氏處置私事。
而洛神瑛,又在蘭園。
齊宣大長公主這一思忖,胸口驀地加疾了跳動:“走,去蘭章園。”
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前往蘭章園,師暄妍垂著烏眸,與江晚芙綴在最後。
畢竟若魚沒回來,江晚芙的右眼皮瘋狂地痙攣,她打眼偷摸地覷師暄妍,總疑心師暄妍不壞好心,若魚隻怕是出了什麼事。
然而饒是她自忖機警,也未曾想到,竟出了這樣大的事。
張氏正催促著二人穿上衣物,欲押著人往長公主府邸去,院中傳來人潮的跫音,步步踏地,未見其人,一陣陣香粉先逐著漏入槅扇的春風送了進來。
光容璀璨、麵若寒霜的大長公主,步入了這間淩亂靡靡的臥房。
身後一眾女眷,均停留在槅扇之外。
“將神愛先帶走。”
妹不言兄過,神愛年紀尚小,不宜在此。
仆婦們簇擁著頻頻回眸的昌邑縣主,前後腳地去了。
洛神瑛看到妹妹離去的身影,震愕地道:“祖母?”
若魚籠著被撕破了半幅的裙衫,眸光含著淚珠,淒婉地跪在地上,像是祈求饒恕的可憐姿態。
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就連江晚芙也沒想到。
越過門窗的豁口,撞見若魚那掛滿了淚珠的潮紅臉蛋,分明餘韻未儘。
從場麵上看,這房中方才發生了何事已經昭然若揭。
江晚芙到底是還未出閣的女孩子,這下人又是自己帶在身旁的,登時便羞紅了臉頰,赧然間還有幾分薄怒。
這不知死活、心比天高的下人,看來是留她不得了。
齊宣大長公主沉怒喝道:“莫喚我祖母。你倒有臉!”
不止洛神瑛,跟隨而來的女眷們也被大長公主的嗓門嚇得心肝直顫。
洛神瑛自知無顏,失魂落魄地垂下頭,聽候祖母發落。
齊宣大長公主問張氏:“這二人是如何勾搭成奸的?”
說到“勾搭成奸”四字,地麵上匍匐著的若魚,分明身子發著抖,長發披落在香肩,露出烏絲底下雪玉肌膚之間若隱若現的紅痕。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讓大長公主看見了,她的眼眶微微收縮。
張氏叉著手,弓腰道:“奴婢來時,已是這番光景。”
齊宣大長公主閉了閉眼,走過去,伸足一腳踢在洛神瑛的胸口,直將他踹翻過去:“你說。”
洛神瑛跌倒在地,忙又爬回來:“祖母,孫兒也不知怎會突然心性失常,適才,孫兒在花房裡挑選花種,這個女子進來,說是尋她家二娘子,之後……之後孫兒便……”
齊宣大長公主冷笑道:“荒唐。你竟不知?乾出這種恬不知恥、辱沒門楣之事來,你還道你懵懂無知?”
洛神瑛萬分委屈,他也不知怎的,若魚來時,她身上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了他的心神,仿佛將他的魂魄都吸了過去。
就在那方軟榻之上,他們成了歡好之事,他滿心炙熱情意,唯恐無處宣泄,對她百依百順,不遺餘力。
但那陣勁頭過去之後,再看若魚,分明相貌普通,姿色隻是庸俗,絕不是他所鐘意的那類女郎,而他卻沒能管控得住自己。
若魚輕顫著,膝行至洛神瑛身邊,柔軟的臂膀攏向他的身:“郎君你方才說,要一生一世對若魚好的……”
大長公主斥責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