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五年九月底
我現在,可以平心靜氣寫散記……
那是因為,我成長了。
大概在六月中旬之前,我其實不太清楚,
我是怎麼走過來的。
印象中,好像是有晴輝和晴彥的笑聲和哭聲吧…
還有千景的焦躁…
因為,三月初,在我肚子裡的生命,
消失了……
在那前一天,突如其來的肚子疼,讓我覺得不知所以然。
一度懷疑是吃壞了肚子。
直到那象徵失去的紅流出現,我頓時覺得周圍一片黑暗。
等我稍微有點回神的時候,我發現我是在千景的懷裡。
他激動的抱著我,且焦躁的一直喊著我的名字。
看到他這副模樣,我覺得心疼,也覺得心痛;
再加上我了解我失去了那尚未孕育成熟的生命,
我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即使千景焦躁不安,
我隻靜靜的,感覺著我臉頰上溫暖的淚水。
那溫暖與我心頭上的溫度,相距甚遠。
原來千景擁我入懷裡,已經是我醒來恢複意識之後有半小時以上的事情了。
這是杏後來告訴我的。
據說在那之前,我即使醒來,卻像是無神的玩偶,
隻靜靜的坐在床鋪上,像是周遭與我是有所隔絕似的。
任何聲音與動靜,我都聽不見也看不到。
一直到千景不斷的呼喚著我的名字,到了某刻,我的意識才被他拉了回來。
是這樣阿……
被告知之後,我隻有這點想法。
腦海裡一直有著的,依然是我的孩子沒了的漩渦。
在那之後的兩、三個月,我對於季節的變換與人事物的來去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人說失去自己的至親與親愛的孩子,是椎心之痛。
我卻覺得,那是從我的身體直接削除一層肉的感覺。
那種像是傷口裂開淌血的痛楚,一絲一絲,像刀子一樣,慢慢的,穿透皮膚傳到體內。
因為那是我的血肉。
隻有晴輝和晴彥的翻身與爬動,讓我覺得人生還有在前進著。
我變的不出門。
就不想離開宅邸。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那早逝的孩子的歉疚,就覺得我不應該那麼作….
我也變得很少跟千景說話。
我很害怕。
雖然他說,他不會娶他不愛的女人……
但是,替鬼族傳宗接代對他來說也很重要。
我卻沒有好好照顧鬼族的後代……
我讓鬼族後代就這樣消逝……
他會怎麼想?
就如同我認為孩子是我的血肉,
對他來說應該也是。
他也很期待第三個孩子出生的……
如此深深的期待,可以多一個鬼族後代的。
卻……………
一想到這些,我就越無法直視他。
我感覺得到他身上也有焦躁的情緒。
一定是因為孩子沒了的關係……
對不起…千景………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兩人之間的默契使然,
我不說起,他倒也沒提起。
隻是不斷的詢問我需要什麼。
不時會輕輕擁抱我。
為什麼他不罵我?
我還寧願他痛罵我沒照顧好他的孩子…
今年的兒童節,當我看到再度為了晴輝和晴彥升上的鯉魚旗,
不禁又想起,原本明年也許會再多一條鯉魚旗的景像,
已經變成了不可能。
流產對女人來說,也像生產一樣,
在那之後也是需要休養的。
千景要杏與仆人準備給我的膳食,
與生下晴輝晴彥後是一樣的。
他那麼溫柔體貼,反而更讓我覺得愧疚不堪。
但這是他的好意,不管對他來說是不是義務,
我都應該接受,對吧……
「阿~~~~~吧~~~嘛~~~呀~~~」
「嗬嗬嗬嗬嗬—阿~~」
可能有時候我又陷入這種有點自我垂憐且不知所措的思考的關係,
晴輝和晴彥有時候會好像在說話一樣,兄弟倆開始對彼此發出像是對話的聲音。
「對不起………但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