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令說給她放假到周四,但陶箏心裡惦記著工作,隻在家休息到周一中午,下午2點便趕到公司。
新天地邊的頂星大廈22樓是派盛總部,創、製、發、人事等部門都在這一層。
幾個編劇工作室和派盛經紀部門等則在23層。
陶箏在23層用指紋解鎖玻璃門時,前台妹子正跟張葆編劇的助理聊八卦:
“戴總監想睡的就是剛才過來辦公室的那個男演員吧?長的真高。”男助理一邊嚼MM豆,一邊小聲道。
“就是他,經紀部的同事早之前就跟我說過了,叫李沐陽,年初就簽進來了。22歲,鮮嫩青澀,少年感十足,臉又嫩又白。外表是出眾,不過運氣不太好,彆說男2號,到現在為止,連男3的角色都沒拿到一個。”前台妹子道。
“聽說光幫戴總監跑腿了,哪個劇組忽然缺個男演員,就喊他去頂,在各個劇組間串眼,跟個打雜的場務似的,挺倒黴的。”女助理捏著mm豆,歎口氣。
“今年疫情影響,好多項目都沒開起來,還有好幾個小影視公司倒閉了,能有簽約底金拿就不錯了,聽說今年畢業的好多都還在遊蕩呢。”
“不過好像說是他同期不如他的,簽了北京的公司,現在都當上男主了。咱們公司如果再給不出資源,他估計就要跳槽了。”
“戴總監想睡他,不是一直沒睡成嗎?你說……是不是戴總監在吊著他,故意不給他角色,等他服軟就範?”
“不至於吧……”
陶箏聽到這部分,忍不住笑。
戴樂樂這家夥是出了名的能瘋能玩,就算是她的朋友,也沒辦法義正言辭的說她乾不出這種事兒。
尤其整個這大半年戴樂樂都處在要離婚的狀態裡,說不準真的在找這類渠道去發泄煩悶、尋找樂子。
在這個圈子裡,這種事兒稀鬆平常,人們甚至不會對任何一方有道德方麵的指責。
從飲水機邊抽出個一次性紙杯,倒上熱水喝一口,轉身走向前台時,兩個妹子才發現她。
前台妹子怔忡須臾,顯然沒想到她今天就回到公司。
“陶老師下午好~”
“陶老師!”張葆助理忙也打了個招呼,然後朝著前台妹子眨眨眼,便跑回張葆工作室。
“幫我點一杯榛果拿鐵吧,半糖,謝謝。”陶箏微笑著點頭時,長發掛住了長風衣的肩扣。她伸手去撥,黑發蕩開,讓灑在上麵的光流動起來。
“好嘞,馬上給陶老師送過去。”前台妹子笑的燦爛。
待陶箏離開後,她先點了杯咖啡,緊接著又打開淘寶,開始尋找陶箏同款的長風衣。
……
榮箏工作室是陶箏的,雖然上麵還有個出資的派盛影業,但她仍算此地老大,不需要打卡考勤。
工作室還在假期中,空無一人。
穿過公共辦公區,敞開獨立辦公室的門窗,望著窗外樓下繁華的新天地和車水馬龍,她長籲一口氣。
派盛其他5個編劇工作室都人丁興旺,三四個策劃,大編劇帶三四個小編劇,兩三個助理都是打底配置。
隻有她,來派盛半年都沒有開啟獨立項目,就算多招了人,也沒活乾。
得快點推進立項,然後再多囤幾個項目,熱火朝天的搞起來才行啊。
如果一兩年內工作室運轉的不順利,她從圖書編輯到全職編劇的重大事業轉型,就算失敗了。
她可不想人到中年,遭遇事業被迫重啟這種困境。
深吸口氣,陶箏給自己提了提勁,然後坐下開機,準備乾活。
前台妹子敲門,送來熱騰騰的咖啡,並一個文件快遞包:
“有陶老師一個快件兒,我給您拿來了。”
“謝謝。”
快件是一本時尚雜誌,陶箏從沒訂過。
查看過快遞信息,一無所獲。
她隨手將雜誌丟一邊,打開文檔繼續工作。
2個小時後,咖啡已儘,她伸個懶腰,起身倒熱水。
轉回來時再次看到被自己丟在桌上的雜誌,捧起來看了幾頁,又好奇起是誰訂給她的。
寄件方是個公共購物平台,電話谘詢隻查到訂單來自於一個叫‘春夏’的網名,再問就是用戶隱私不便吐露了。
她搖搖頭又將之擱置,繼續在文檔裡記下自己還不成熟的想法,努力完善創意。
而在城市另一邊,某個人手機購物平台上的一份雜誌訂單,顯示為‘已簽收,簽收人:前台轉本人’。
……
一周後,陶箏又收到了一份文件快件。
郵政寄件,是份仲裁庭傳喚通知,前公司認定她違反了與之簽訂的競業協議,舉證狀告。
信函上點出前司要求她立即從派盛離職,停止損害前司利益的行為。
支付120萬違約金額,並全額退還她離職後公司打給她的10萬競業款。
陶箏拿著傳喚單,好半晌回不過神。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有一天,要與前公司對簿公堂。
……
握著傳喚單沉思時,她才想明白,上周收到的雜誌,原來是前司為了確認她的確入職派盛,而做的一個小手腳。
她接收了那份雜誌,便相當於證明了派盛這個地址裡有她這個人。
然後前司對她的指控才算表麵成立。
仲裁庭的傳喚單,也才能順利寄到她手裡。
被愚弄的恥恨和被攻擊的憤怒衝上大腦,她麵頰瞬間發燙漲紅,手指卻冰涼。
前司是出版社,她是主編。
現在是在影視公司體係下設立獨立工作室,做的是編劇工作。
怎麼就競業了呢?
她既沒有用上一個公司的資源,工作職位和公司屬性也都變了,哪裡就跟前公司競爭了?
而且離職的時候,也算好聚好散吧,她交接工作也做的很認真。
很多人一輩子都不至官司纏身,陶箏也沒想到自己會遇到。
法律是一把最嚴厲的閘刀,忽然就架到她頸上,令她又覺荒謬,又覺害怕。
老百姓間有句諺語,叫‘窮死不做賊,冤死不告狀’,從中便可知中國人對‘打官司’的畏懼之情。
強壓情緒,她百度搜了半天‘競業’和‘仲裁庭’。一個小時後,捏著手機拐到陽台,沉吟良久,才給前司時的領導撥了電話。
“林總,我完全沒有違背跟咱們出版社的競業協議,今天怎麼收到了咱們出版社狀告後,仲裁庭發出的勞動仲裁開庭通知呢?”
陶箏語氣很冷靜,態度也禮貌,但林總編的回應卻顯得敷衍——
“我也不知道啊,是公司法務提交的吧?”
“最近法務部門可能在處理這種事?你要不給法務打個電話吧?”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還是聯係下法務吧。”
隻有推脫,多一點信息都不涉及。
陶箏無論真誠也好,咄咄逼人也好,軟言問詢也好,都未能讓兩個人的對話深入。
曾經多年的共事情分皆不再,對方顯然知情,卻不願多透露一句,隻想早早打發她掛電話。
最後她也隻能無奈道彆,握著手機吹了好半晌冷風,心煩意亂之下,她撥給了陳書宇。
突如其來的禍端和前司的惡意與冷漠,令她痛苦又羞憤。
在脆弱時刻,她需要他。
電話響了很久,在她以為他不在手機身邊時,才終於接起。
“喂?”他的聲音從話筒中傳出,響在耳邊。
陶箏眼眶忽然紅了,想哽咽著說她被欺負了,將要一個人去麵對一家大企業的惡意,與一個集團打官司,她該怎麼辦?
她明明沒有違反競業協議,既沒有去前司的競爭公司,也避開了前司的業務,為什麼還會被告?
她對爭吵和彆人的負麵情緒很敏感,本能逃避與人起衝突,偏偏竟遇到這種事。
“書宇,我——”她低低開口,卻立即被打斷。
“陶箏,我這邊正開會,一會兒回你。”說罷,不等她道出始末,便掛了電話。
“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