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徐開慈是住在一起麼?”寧望有些吃味,問盛觀南的時候語氣聽著都比先前要酸很多,怎麼聽怎麼像吃醋。
盛觀南存心逗寧望,承認得坦坦蕩蕩:“是啊,住一起。我這種人怎麼獨居?你怕不怕我哪天看不到磕到哪裡死在家裡,血都流到樓道裡鄰居報警才知道我死了?”
“呸呸呸!瞎說什麼!”寧望被盛觀南後麵這句話嚇得半死,忙著又是吐唾沫,又是伸長手臂敲了敲路邊的樹乾。
他腦補了一下盛觀南說的場景,就算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也不敢說什麼了。
他抓過盛觀南的胳膊,轉過身麵向樹乾,盛觀南的手背蹭在樹乾上,他迷茫地轉過頭問寧望乾嘛。
寧望跺著腳著急地吼盛觀南:“你也呸呸呸!你也敲一敲!”
盛觀南徹底沒忍住笑出聲來,沒想到還是個小//迷//信。
好久沒遇到這種可可愛愛的小朋友了,盛觀南覺得寧望比以往的都還要可愛一些。
一下子惡趣味湧上心頭,這會就是故意逗寧望了,“哇,我這說實話呢,你是不知道我很久以前天天摔跤,磕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我覺得我遲早得有那天。你是不是不看報,報紙上這種新聞不是挺多的麼?我爺爺以前看到這種新聞緊張死了,把我家客廳都搬空了,就是怕我那天死在家裡。”
盛觀南還在巴拉巴拉倒豆般嗶嗶,寧望已經聽得要握拳。最後實在忍不住,再也顧不上那麼多寧望伸手捂住盛觀南的嘴巴,又怒又氣地吼盛觀南:“閉上你的嘴吧!自己咒自己還挺得意!”
再看不到彆人臉色盛觀南也能從這兩句話裡聽出來,寧望是真的生氣了。
蹭在樹乾上的手縮了回來,幾番摸索和試探終於搭在寧望的頭頂,他笑著揉了揉寧望的頭發,“不逗你了,彆氣了。我沒那麼煞筆真的會把自己磕死在家裡的,就是你剛剛迷//信//的樣子蠻可愛的,都什麼年代了,還呸呸呸?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估計都不使這招了。”
寧望眼睛紅紅的,怒氣還未消散,他賭氣地偏過頭不讓盛觀南這麼摸他頭發。
想想剛剛盛觀南說的話,越發覺得盛觀南這個人沒心沒肺,怎麼想怎麼生氣,沒好氣地還拍了一下盛觀南的手背。
人平時隻是脾氣好,真上火了,到底還是北方人,開口火氣就壓不住:“我就是迷信行了吧,就是老土行了吧!”
先前說的果然,這樣的小朋友有一點不好,就是過於一根筋。有些時候哄起來太費神了,盛觀南嘴角挑了一下,輕輕地發出一聲嘖。
盛觀南站在樹蔭下,淺淺的瞳色一半被樹蔭遮著,一半被陽光照著,機緣巧合下竟然有一種不同於方才的沉穩和耐性。
“寧望其實你沒必要那麼緊張,我說的事情不是沒有可能發生,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我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以後隻會越來越好,你完全沒必要把我看得太弱。實話和你說吧,我也沒有和徐開慈住在一起了,那段時間是因為我房子才裝修好要散味才勉強和他擠一擠的。我可以獨居,要是我今天帶了盲杖出來我還可以自己回家。”
盛觀南這麼正經說話的時候,寧望覺得他身上那股高冷矜傲的氣質又冒出來了。
他聽得發怔,腦海裡一直回蕩著那句“你完全沒必要把我看得太弱”。
好像是這樣的,從知道盛觀南看不見以後寧望就一直是這種心理,除了喜歡,還心疼,想對盛觀南好,想心疼盛觀南。
但實際他連盛觀南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都沒摸清楚,難說人家隻是看不太清呢?
是寧望自己先入為主地緊張和心疼。
沒準盛觀南根本不需要這些。
點點頭,寧望又重新牽起盛觀南的手,小聲提醒盛觀南要走了。
傍晚大家都擠在美食街,他們走的這條路不算熱鬨,兩個人可以走得不是那麼小心翼翼,寧望可以抽空看兩眼盛觀南。
仔細觀察下發現盛觀南並不是那麼放放心心地將自己的安全交給寧望,他走路的時候有自己的小習慣。
盛觀南邁的步子不算大,偶爾要穿越人行橫道從台階下來的時候甚至會更警惕一些。就算寧望已經說了前麵沒台階了,盛觀南也會先用腳尖點一下前麵的路,確認已經是平道以後才會放心地邁開步子。
就算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平路,盛觀南空閒的那隻手也會時不時摸一摸路邊的灌木叢,發現灌木叢截斷後又會將手伸向前方微微抬著,提防著會不會有什麼路障。
這種姿勢不算好看,路上偶爾會有人因為盛觀南的姿勢而側目回頭,偶爾還會和同行的夥伴小聲議論。
盛觀南或許是習慣,或許是沒聽到,總之還是這麼走著,還能有說有笑地和寧望講話。
但寧望不習慣這樣的“注目禮”,在盛觀南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會惡狠狠地瞪回去。就差叉著腰指著對方的鼻子問一句“看尼瑪呢?”
先前盛觀南坦白自己沒有和徐開慈同住一起本來是應該開心的,但後麵鬨了這麼一陣,寧望怎麼都開心不起來了,腦子裡這會都還在想著盛觀南那句話。
看盛觀南走路的方式,寧望從理智上覺得盛觀南說得對,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但從感性上寧望還是覺得不放心,特彆是聽到盛觀南說自己小時候隨時都在受傷。
沒辦法裝糊塗,寧望還是忍不住抬頭問盛觀南:“你是……從小就看不到了麼?”
問這句話的時候寧望沒什麼底氣,怕盛觀南覺得自己未免管得太多,所以他說話聲音太小,盛觀南又隻能靠得進一下,耳朵都快貼到了寧望臉上。
“嗯,一開始隻是有些模糊,後麵就不行了,二年級都還沒上完就就瞎了。”
盛觀南交代得平靜,好像說的是彆人的事情一樣,但寧望聽得揪心。
二年級,八九歲的樣子,還那麼小就看不到了。
“抱歉啊,我不該問的。”
盛觀南捏了捏寧望的手,笑了笑說:“你這道哪門子的歉?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本來就這樣,難不成你不問我就能看得見?真沒什麼,你現在不問以後你也會知道,難不成以後你知道了也要跑來和我道歉?”
盛觀南早就習慣了這些事,沒覺得有什麼。
他瞎得太早,那會都是屁大一點小孩,沒那麼多矯情的情緒。
印象確實有幾次因為視力的問題又哭又鬨,但也不是什麼要麵子或者覺得難為情。單純是因為治療階段太疼,或者是被逼著學怎麼適應失明後的生活時爺爺太過嚴格。
既然自己不覺得這種事情不能提,那彆人的道歉對他來說反而有些矯情。
“那你生活真的沒問題嗎?”寧望還是不放心,問盛觀南問題的時候把盛觀南的手牽得老緊。
“能有什麼問題?”盛觀南歪著頭,若有似無地蹭了下寧望的頭發,“上下課有人陪著,吃飯可以點外賣,下館子。坐地鐵還有愛心卡。怎麼?擔心我牙膏錯錯認成剃須泡沫?還是怕我洗頭的時候沒衝乾淨?”
“……”一開始答不上來,後麵被愛心卡那幾個字逗笑,寧望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小聲嘟囔:“沒見過這麼……”
後麵“樂觀”那兩個字他不忍心說出口,下意識覺得樂觀這個詞放在這裡有點太高高在上。
可其實本來他才是那個仰望盛觀南的人。
寧望握著盛觀南的手握得更緊。他垂著眼眸,輕輕用指甲掐了一下盛觀南的指腹,摁在盛觀南指腹的繭子上。有些不好意思說的話,不敢提出的請求,突然就想說出來,想試試。
“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盛觀南偏過頭,似笑非笑地麵向寧望,“可以啊,為什麼不行?隻不過我不發朋友圈,回消息大多也是語音,打字也行,會有一點錯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