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地抽了口氣,肩膀聳動連著手腕也動了幾下,淡淡開口:“不用買,也不用去看,我和你能進得去門就怪了。”
看程航一臉色有點不好,徐開慈又補了一句:“明天我媽會來看我,沒事,這幾年不都是這樣麼?”
徐開慈已經三年沒回過家了,剛出院那會徐春曄是想把他接回家的。以他家的家底,養一個躺在床上的徐開慈一點問題都沒有。
前提是,要徐開慈把以前這些在徐春曄眼裡不三不四的朋友和關係斷個乾淨。
這種要求對徐開慈來說,簡直就是有病。他要是肯低頭,也不會和徐春曄吵那一架,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局。
果然,出院前一天,徐開慈又和他爸吵了一架,把徐春曄氣得血壓飆升。第二天,陪徐開慈出院的隻剩一個鐘點計時的護工,還有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程航一。
還好才到醫院大門口,徐開慈的母親趕了過來,匆匆忙忙把兩個人接到了徐開慈外婆家。
徐開慈那個小公寓當時裝修的時候可著徐開慈的愛好裝修,麵積還很小,以他現在的身體情況根本沒辦法住。
兩個人隻能在徐開慈的外婆家暫時住著,等徐家重新替他倆裝修一套更大一點的房子。
那段時間程航一才被迫地開始學習怎麼照顧徐開慈,從一開始替他換紙尿褲後要跑出去乾嘔,到後麵做這些事已經不需要彆人提醒就可以做得順理成章。
說不清楚到底什麼感覺,程航一是真的很心疼徐開慈變成這樣,可是他也不完全是心甘情願要做這些事情的。
第一次見到徐開慈躺在床上,他紙尿褲被撕開程航一看到那灘稀黃,他真的下意識就跑開了,以至於晚上連晚飯都沒吃。
那會的程航一是真的覺得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他是真的寧願徐開慈還不如就走了的好,雖然也會愧疚,雖然也注定這輩子都要給徐家當牛做馬,可他真的覺得要好過這樣。
特彆是後麵全家圍著他們坐著,問兩個人以後要怎麼打算的時候,程航一是真的覺得像簽不平等條約一樣屈辱。
他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才能有一個兩全的結局。
徐開慈倒是坦蕩,不知道什麼時候手已經覆在他的手背上,身體弱的不行,語氣卻不小,他說:“我不回家,我要和程航一在一塊兒,放心吧,他能照顧好我。”
程航一抬起頭看著徐開慈,本來想要說點什麼,可看到他通紅的眼尾,就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應該的,都是應該的。
要是連他都說不,以後徐開慈要怎麼辦?
——
隔了兩天,徐開慈故意支開程航一,讓他出去吃頓飯,晚點再回來。
程航一識趣地不多問什麼,隻替徐開慈穿戴打扮好就出了門。
他知道徐開慈是替他考慮,這些年就算徐開慈的母親對他們這段關係不說什麼,但其實也沒給過程航一什麼好臉色。
這麼避開也挺好的,按照他們的關係,說白了就是關係不好的婆媳。
要顧忌徐開慈就已經很累了,還要想辦法去處理婆媳關係他就真的要煩死。
梅靜到徐開慈住處的時候,護工正在給徐開慈喂飯,她順手把碗接了過來。保養得精致的臉上有點不高興,淡淡地埋怨道:“程航一給你做的?廚藝越來越差,你看看這個菜燒的。”
徐開慈順著母親的手,咽進一口米飯,細嚼慢咽後才開口講話:“挺好吃的啊,我吃著就挺好。他又不是廚子,能做這樣挺好了,您彆每次來就挑刺,怪煩的。”
梅靜佯怒著用指節敲了一下徐開慈的額頭,沒繃住罵了徐開慈:“媽媽不是怕他照顧不好你麼?你還不樂意了,你看他多久回來一次,就你還把他當寶貝。我都心疼死了,你也是倔,有家不回……”
徐開慈急忙打住:“停停停,彆說了,再說飯都吃不下去了,每次來都說這些車軲轆話。媽我跟你說最近天氣不好,我難受死了,我能這麼坐著等你來說明我多愛你啊,你可彆氣我了,你把我氣抽筋了,程航一要不高興的。”
梅靜睨了他一眼,看碗裡的米飯沒剩多少,索性不喂了。擱著瓷碗伸手又替徐開慈仔細地揉著腿,“真的難受啊?這幾天是不是痙攣過?你還在吃止疼藥嗎?我跟你說兒子,你可不能吃那麼多止疼藥,傷腦子呀。”
徐開慈好久沒見到母親了,平時嘴硬說不理不想,其實心裡還是很想念的,這會乾脆夠過身子來,整個靠在母親身上,輕聲軟語地哄母親開心:“沒有,程航一把我照顧可好了,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睡好香的。”
身體能動的地方就那麼多,不管頭和肩膀再怎麼在梅靜的身上蹭,手還是靜靜地放在腿上蜷著。
梅靜看到這雙手,不管過了多少年都還是會鼻酸,她本來就感性,這會更是捧著徐開慈的手喃喃道:“還說他照顧得好,你看看你這雙手,怎麼瘦得那麼厲害……”
“媽,彆哭呀,真的挺好的,這都沒辦法避免,彆說程航一沒辦法了,你就是三甲醫院裡給我拉一個醫生來照顧我,我手也沒辦法和以前一樣啊。”他努力地把手抬起來一點,把梅靜臉上的眼淚擦掉,又淡然地笑著哄他。
像獻寶一樣,他翻轉過癱軟的手心遞到梅靜眼麵前說:“你看,他真的挺心疼我的,你看我這雙手,白白淨淨的,連水腫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