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你當我乾殯葬的啊,逮著個什麼……(2 / 2)

湊合活 三碗過崗 9087 字 9個月前

“哥,你咋不放靈火把它們都給燒了?”胡旭傑問。

嚴律看著他,也不多說話,打了個響指,指尖竄起一團靈火,奔著大型水溺子飛去,沒入那肥膩的肉中冒氣一縷青煙,“噗”地滅了。

“你懂不懂什麼叫‘二度融合’,”嚴律問,“你當我乾殯葬的啊,逮著個什麼都能煉了?”

胡旭傑讓他罵了一頓,心虛地閉了嘴。

“剛才見著你們放的那個屁股發光的蒼蠅飛過去了,我尋思差不多就回來了,擱岸邊兒砍的肱二頭肌都快爆炸了,燒又燒不完,跟韭菜似得一茬一茬,”嚴律皺著眉,語氣愈發不好,扭臉看到薛小年,頓了頓,走近兩步掰著他臉看,“嘖”了一聲,“怎麼搞得這麼埋汰,你們揍他了?”

佘龍叫屈:“哪兒啊哥,臉上那不你抹上去的嗎,下巴頦的那是鼻血流的,你甭摸了,都讓你給抹勻了。”

旁邊兒隋辨也小聲叫屈:“那叫‘和平鴿’,屁股發光的蒼蠅不是螢火蟲麼?”

嚴律挨了倆人的反駁,噎了一下,咬著煙屁凶了吧唧道:“哪兒那麼多廢話,一個大胡就夠碎嘴了。”

胡旭傑委屈:“哥!”

原本緊張的氣氛讓嚴律一攪合,全部亂了套。他一來,胡旭傑和佘龍就徹底放鬆了,連董鹿和隋辨都仿佛找到了靠山,應對周遭孽靈的動作也從容許多。

薛小年也不知道是聽沒聽懂這些人的話,反正是笑了,用手掰開嚴律卡著自己的臉的手。

“你聽得懂嗎就笑?”嚴律沒好氣兒。

薛小年用自己的手抹掉了嚴律掌心的血汙,動作十分迅速自然,嗓音還帶著大病初愈似的沙啞,用古怪的語言說了一句話,嚴律的表情閃過一絲驚異。

“他說什麼?”佘龍問。

嚴律低聲道:“他說……”

“祖宗,差不多了,”董鹿手裡最後一把“沾光”已經燒光,因為靈力耗損有些嚴重而滿頭大汗,但走過來時眼神卻依舊很亮,“你過來時有沒有看到和平鴿平穩落在江岸?”

嚴律沒再繼續話題,轉而回道:“應該吧,反正我走時看到幾隻已經抓在了泥地裡。”

董鹿點頭,轉身對其餘人揮揮手:“快,不能再等了,直接催動和平鴿。”

剩餘仙門弟子已經準備就緒,同時掐起劍指,沿身體幾處穴位依次點過,才朝紙鳥放飛的方向一指:“起陣!”

令下而靈動,遠處求鯉河方向升起一片柔和的淡金色光芒。

仙門撒出去的“和平鴿”終於全部到位,攜帶的符經過靈力催動,此時全部運作,以最快速度緊急搶修這附近的大陣。

河畔光芒交織纏繞直衝天機,直達頭頂夜幕穹頂,如電流注入電網,迅速自一個點蔓延開,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中竟顯出一個罩子的輪廓。

罩子籠罩的範圍十分寬廣,電流般的光芒擴散到目光已無法追隨的遠方,沒入黑夜。

隨著“罩子”閃現又消失,馬路上原本還在掙紮的水溺子的身體頓時融化,隻剩下滿地汙水。路上零星的邪祟也如觸電般痛苦,頃刻間四散不見。

沿求鯉河的柔光仍在慢慢升騰,靈光碎屑在夜色中星星點點地漂浮,如夢似幻。

眾人都不再說話,不約而同抬頭看向天空,屏息靜神直至光線消失,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嚴律點燃一根新煙,瞥了眼薛小年。

後者的表情依舊平靜如水,隻看向頭頂大陣的目光略微閃動,分不清是被陣光照的還是其他。

佘龍眼見水溺子卡車大的肉白身軀消融,感慨道:“這大陣已經如此破敗,還能有這樣鎮邪驅祟的力量,難以想象它完整時得多厲害。”

“這大陣除了求鯉江外還有兩處,據說上古時祖宗們起陣時是想以三陣成一陣,守千萬年太平,為此仙門與妖族摒棄前嫌,耗費各族巨大心血共鑄大陣,”董鹿也難得見到如此壯觀的場景,不由感歎,“隻可惜是不是真的已不可考,滄海桑田,這些事兒都跟大陣鑄造的方式一樣都被埋沒,隻有些仙門祖輩傳下來的史料還能找到零星記載了。”

嚴律沒有吭聲,安靜地抽著煙。

繚繞上升的煙霧在夜色中聚攏消散,隱入無儘黑暗。

大陣重新運作,像老牛拉破車,吭哧吭哧的沒眼看,但好歹是拉起來了,周圍的孽靈邪祟頃刻間四散,求鯉江的夜總算是歸於平靜。

車陣上的符紙不知何時已燃燒殆儘,幸好大陣運行及時,否則車陣也已不保。

眾人鬆了口氣,董鹿道:“現在得趕緊回門裡,要立刻讓老太太知道今晚的事兒!簡直是離譜,又是水溺子又是死人複活……”

說到這兒,她猛地住了口。原本已經放鬆的仙門眾人立馬又神經緊繃,目光瞬間都看向了薛小年。

對啊,這兒還有個不知是該死還是該活的人杵著呢!

意識到這個問題,除了嚴律外的所有人都緊張起來,醫修等小輩兒當時先離開,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這會兒隻能詢問董鹿和隋辨。

“好像是魂兒回來了,所以就醒了,”隋辨結結巴巴道,“我覺得沒、沒事兒的,他雖然更聽不懂話了,還把點子的劍給弄裂了,不知道為啥忽然很牛逼了,但他沒乾彆的,應該還是年兒……”

說到最後自己也很心虛,聲音越來越低。

醫修皺眉道:“我也知道你希望薛小年沒死,但自古以來所有記載死而複生的事多半都不是好事,不是寄生就是奪舍,怎麼能輕易就把他帶回來?”

“我已經檢查過了,”董鹿抬起手打斷他,“探魂儀器的結果顯示他沒問題,魂兒是薛小年,殼也是。探魂用的符是老太太親自畫的,你也知道,從沒出過錯。”

醫修不好再多說什麼。

老太太是仙門的大拿,無論是資曆還是能力都無人能出其左右,是門裡說一不二的存在,董鹿一提她老人家,其餘弟子就沒再吭聲。

“……但妖族的手段還沒用過,”董鹿看向嚴律,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祖宗,您要不要試試?咱們仙門單方麵測試畢竟不保險嘛,您要是也看沒事兒,我才方便把人帶回仙門……他爹媽的後事兒還沒商量,他也得過去聽聽呢。”

胡旭傑很不耐煩仙門總變著花讓嚴律摻和到麻煩事裡的舉動,正要罵娘,就被佘龍拉了一把,衝他搖搖頭,他這才不服氣地閉上嘴。

嚴律沒多說,董鹿是這輩兒仙門裡難得跟他說得上話的,也是難得腦子清楚又確實有些能耐的修士,他不怎麼反感董鹿的這種機靈勁兒,隻叼著煙再次舉起右臂。

他的右臂原本血肉模糊,這會兒再看卻似乎已好了近半,指尖到小臂原本皮肉外翻的傷口已愈合成一道道收斂的刀口狀的口子,雲紋紋身也重新清晰起來,隻是還帶著不少乾涸了的血汙,看著有些埋汰。

嚴律並不在意,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再次用之前捏小靈獸的法子,將小臂沒有紋身覆蓋的部位一抹。

這次出現的靈獸比之前那次強壯許多,雖然仍是小巧一隻,卻已看得出爪尖耳尖,除了依舊不大像狼之外,倒是看著靈動不少,不像先前那次仿徨一會兒才追出去,直接就奔著薛小年而去。

薛小年攤開手,任由嚴律的小靈獸落在掌心,隨後極快地消融,滲入他的皮膚裡,和他融為一體。

“這是……”董鹿疑惑。

“我的這個方法,找彆人的魂兒可能不太行,找他的從沒出過岔子,”嚴律咬著煙,隨意道,“可以回去問問你們老太太,她心裡有數兒。對了,老太太當年不還算過命麼,全忘了?”

仙門的人這才想起確實是有這麼檔子事兒。

當年薛小年也就三四歲的年紀,薛國祥唐芽夫妻倆四處求醫,當時比較先進的手段都用了,家裡的積蓄折騰的七七八八,兒子卻依舊油鹽不進地瘋傻著。

老太太看不下去,給薛小年算了一回命,得到了個命裡帶坎兒的結果,跨不過去就危及性命,跨得過去不僅能活,還有很大概率能腦袋清醒。

這茬之前董鹿也提到過,隻是這種事兒,眾人普遍都覺得是跨不過去坎兒的,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結局。

胡旭傑小聲嘟囔:“真他娘的是醫學奇跡啊!”

可能是這個理由也算是給了隋辨一點兒安慰,他托了托已經被蹭花了的啤酒瓶底眼鏡,小心翼翼地跟薛小年說話:“年兒,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靈台清明,腦子忽然好使了,就按能高考的標準定義的那種好使就行,考研就算了。”

其餘人:“……”

這小子和薛小年一起撒尿和泥地長大,性格卻大相徑庭,是個一緊張就會說胡話的憨貨。

薛小年好似並不能完全明白隋辨在說什麼,隻是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兀自囉嗦。

溝通出了問題,隋辨更急了,隻能又看向嚴律:“嚴哥,他好像真聽不懂我說話。你好像能跟年兒交流,他剛才還跟你說話來著,說的什麼?”

嚴律夾著煙頭的手頓了頓,臉上難得露出些許複雜之色:“他還記得一點兒臨死前的記憶,說自己是找死,沒救下來也沒必要愧疚。”

隋辨一愣,恍然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時薛小年出事兒時隻有他一個人在,也是他下水把他給撈上來的,最開始也是他答應的薛小年帶他來江邊祭拜,沒想到卻出了這種變故,說不懊悔愧疚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也不會倆眼哭的像核桃。

沒想到薛小年當時是這麼想的,也沒想到薛小年複活後要說的第一件事兒也是這個。

想到這兒,隋辨兩眼一紅,“嗷”一嗓子又嚎起來:“年兒,我對不起你啊!你說我為啥就非得跑去拿水呢,哪怕我讓你就著江水喝兩口呢——”

其他人被他這一嗓子嚇得夠嗆,地上的綠毛原本暈著,也被他給喊醒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雙眼朦朧地左看右看:“孽靈!邪祟!我劍呢,我劍呢?!”

場麵亂糟糟,綠毛之前被水溺子迷過心竅,精神不是很穩定,腦子也迷迷糊糊,就惦記自己的寶貝劍,董鹿隻能讓其他弟子把他撈上車。

她帶來的人手本就不夠,這會兒都已經累得連站著都費勁,見薛小年已經經過仙門和妖族兩邊的測試都沒什麼問題,雖然依舊心存疑慮,但還是聽從董鹿的安排,各自上車。

薛小年隻靜靜瞧著,觀察了片刻,低頭思索幾秒,再抬頭時竟生澀且僵硬地說出一句話來:“死,不算,也不算真正活過。”

說的並不是之前那種晦澀難懂的古語,竟然是略難分辨的現代語言,隻是發音奇怪語序混亂,像是剛接受一門新語言,正嘗試將這些混亂的詞語重組。

“你看你看,我就說這小子會說話,之前都是裝的,”胡旭傑一拍大腿,“心眼真多啊!”

不等彆人琢磨薛小年是什麼意思,就見他對嚴律略略笑道:“沒想到,我還有履約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