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你這不雙標嗎?(1 / 2)

湊合活 三碗過崗 7388 字 9個月前

仙門休息室裡什麼都備的挺齊全,嚴律從衣櫃裡翻出套替換的衣服,又找齊全了洗漱用品,一道塞給薛清極:“差不多夠用,再有缺的你自個兒找仙門的要,這不你們老巢嗎,還得我一妖來伺候你。”

薛清極聽到“老巢”時露出點笑意,沒想到這人都活到這份兒上了還改不了記仇的毛病,倒也沒戳穿,隻一隻手拎起替換的短袖看了看:“這衣服倒是很有意思,少了拖拖拉拉的袖子,清爽不少,想必也很省錢。”

“你跟當代社會何止是脫節啊,簡直是隔著大海溝。”嚴律說,“現在東西貴不貴跟用料多少沒關係,得看牌子,看名氣。”

薛清極問:“難道這個挺貴?”

嚴律拿過衣服看了眼商標:“那倒沒有。”

薛清極:“……”那你這不是說廢話嗎。

薛清極似笑非笑地拽過衣服往浴室去,扭頭時見嚴律已經又從兜裡摸出煙盒朝外走,用的是那條滿是雲紋的手臂。

這會兒這條手臂已經完全愈合,隻剩淺淡的劃傷痕跡,縱橫交錯的雲紋已重新合攏,與乾涸的血汙一起覆蓋在手臂的皮膚上,愈合會帶來癢癢的感覺,嚴律邊走邊隨性抓撓幾下。

薛清極停下動作,出聲道:“嚴律,你那手是怎麼回事?”

嚴律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愣了一秒,右臂下意識有個躲藏的動作,但非常快地又回過神來:“之前在江裡爛了不少,已經愈合了。我身體這特質你又不是不知道,耐造,好得快。”

“不止是傷,”薛清極看著他,“我看你手臂上的圖案,像是異化的符文?”

嚴律伸出胳膊在他麵前晃了晃,叼著煙道:“就說你是土老帽,這叫紋身,就得要不一樣的。我總不能紋個龍啊虎啊花兒的吧,去澡堂子都得遇到七八個肩膀頭子上一樣圖案的。”

說完也沒再看薛清極是什麼表情,擺了擺手,丟下一句“趕緊洗洗睡”就走出門去。

嚴律回到自己屋,原本還想抽根煙,這會兒不知道怎麼就沒了興趣,乾脆直接去自己房間的衛浴洗澡,仔細將自己右臂上的血汙洗掉。

沒有了衣服的遮擋,右臂的紋身終於全部顯露出來。紋路從指尖蔓延,直攀附到右肩胛骨,右胸口也連帶著也有一片,被淋浴水流衝刷下模糊看去像是蜿蜒詭異的藤蔓,牢牢束縛著嚴律的身體。

洗完出來天色已經完全亮了,好在屋內的遮光簾效果不錯,拉上之後屋裡黑咕隆咚一片,嚴律的困意立馬就上來了,替換的短袖都沒來得及套,倒頭栽進枕頭裡就睡著了。

可能是今天的事兒確實是有點多,嚴律原本麻木的腦子睡著了竟然開始叮鈴咣當地做起混亂的夢來。

一開始還知道惦記著求鯉江,夢裡是躺在河邊已經死了的青年蒼白的臉,他還記得要去江裡探查,但不知怎麼著掉進了江裡,等再撲騰上來,水外的世界已經全部變了。

遠處的路燈星光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冬日清冷的白晝,死去的青年也不見蹤影。大雪靜謐落下,鋪天蓋地,壓在山間樹林。

有小獸在山林雪地中穿梭,看不清模樣,隻能瞧見地上的爪印蹄跡。

這場景即使已千年未曾見到,嚴律卻仍辨認得出這是哪裡。

夢裡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前行,好像又是他最無憂無慮的那幾年,身強體健,跑起來像是要融進風裡。

皚皚白色隨著他的速度急速變換,前方的雪林不知不覺已經消失,前進不知何時變為了向下,腳下是同樣覆蓋著雪的階梯,每一層台階都雕刻古樸的鶴紋,這種幾近裝逼的講究嚴律隻在仙門主峰上見過,本以為自己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卻沒想到依舊記得。

在意識到自己所在何處,他幾乎是本能地回過頭。

高如天街的石階儘頭可以看到仙門精致的樓台飛宇的輪廓,即使隱沒在風雪中,也應是凡人眼中仙人所居之地,讓人目眩神迷心生向往,卻有道人影背對著那些樓閣向他奔來。

寬大的袖袍被夾著雪的風吹鼓,他像是跑在雲端上,急著要下來,長發束冠,額前兩鬢的碎發攏不上去,便被吹得飄散,發絲上沾著柳絮般的雪。

他跑得近了,離嚴律兩三級台階時停下,卻並不說話,隻盯著嚴律看。

那是和死在江邊的青年極其相似的麵容,隻是更年少些,眸子如同融雪之水般澄澈乾淨,左眼眼尾生著顆小小的淚痣,緊抿著嘴唇,長眼睫上已落了雪,卻仍一眨不眨地看著嚴律,倔得厲害。

嚴律已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隻覺得夢中自己似乎是笑著說了句話,那十八九歲模樣的青年緊繃的表情才緩緩鬆弛,略顯柔軟地笑了,眼睫上的雪沫凝成了水珠,落下來。

青年的模樣迅速模糊,風雪逐漸蓋過周遭一切,耳邊忽然響起水滴滴落的聲音。

滴滴答答,越來越大,其他的聲音逐漸消失,天旋地轉間隻能聽到這種持續不斷的滴答聲。

嚴律一個激靈,猛地驚醒。

他花了兩秒鐘才逐漸回神,認出頭頂的天花板還是仙門的休息室,有隔光窗簾的遮擋,屋內昏暗混沌,看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

高懸的心臟緩慢落下,嚴律輕微地呼出口氣,重新閉上眼,卻在下一秒又立刻睜開。

烏漆嘛黑的屋子裡,除了他還有另一道呼吸聲。

嚴律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把按亮床頭燈。

屋內被瞬間照亮,映出坐在床邊椅子上的人。

薛清極的雙眼在燈光亮起時微微眯了眯,身體卻依舊放鬆地依靠在椅子上不動,胳膊搭載扶手上,右手正把玩著嚴律睡前丟在床頭櫃的狗項圈,眼卻看著嚴律,臉上帶著點兒若有似無的笑。

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摸黑坐著個人盯著自己,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這事兒任誰都覺得是個恐怖故事。

嚴律抹了把臉,剛才還殘存的困意全都嚇成了白毛汗。

他不是毫無警惕,實在是這人進來的太無聲無息。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片刻,薛清極終於開口:“我睡不著。”

“我看出來了,”嚴律說,“你坐這兒瞅著我有什麼用,學習學習我怎麼睡覺的嗎?”

薛清極將手中的狗牌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這是何物?”

嚴律這才瞧見對方手裡捏著的是什麼,皺著眉掐了掐鼻梁:“養的狗脖子上戴的東西,現在都得戴個牌兒才知道是有主人的。”

薛清極略顯驚訝:“你竟然還養得了活物?它在哪兒呢?”

“死了。”嚴律把枕頭隨意立起靠在床頭,語氣中帶著不經意的習以為常,“有什麼不能養的,況且是它先跟著我,走哪兒跟哪兒,養就養了唄,又不差那一口吃的。”

薛清極沉默幾秒,繼而半垂著眼意義不明地笑了,狗牌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顛來倒去:“也是,你養什麼都一樣,跟著你你就養了。”

嚴律將台燈的光線調得更亮一些,不耐煩道:“彆說這有的沒的,你不睡覺我得睡,要不你起開點兒彆礙著我,坐這兒跟對著屍體哀悼似的,滲人。”

屋內此刻光線充足,嚴律轉身過去找自己睡前放在床腳的褲子,身上的紋身暴露無遺,薛清極的目光掃過去,微微眯眼。

“說說吧,”嚴律從褲兜裡掏出自己的煙盒,拿了根咬在唇間,“為什麼睡不著,死了這麼幾年睡夠了?”

他說話一貫又衝又難聽,哪怕是問人家今兒身體狀況怎麼樣都顯得刺兒刺兒的。

薛清極倒並不生氣:“頭疼。”

嚴律正調整著枕頭的角度往回靠,聞言先是愣了愣,看向他:“這毛病竟然還在?”

“好不了,你應該知道。”薛清極道。

在魂兒被撕裂之前薛清極就有這毛病,他年少時曾遭到一次重創,差點沒命,魂體自此就有了殘缺破損,留下了無法徹底根治的後遺症,不知何時就會發作的頭疼和失眠是後遺症的一部分。

以前的“薛小年”雖然也有這類問題,但發作的頻率很低,連嚴律都差點忘了這茬。

“怎麼還個魂兒還把老毛病給重置回來了,”嚴律咋舌,想起夜裡薛清極滿臉血那會兒的樣子,“當時在江邊你流鼻血,也是因為這個?”

薛清極想了想:“或許吧,但感覺又不太相似。師兄或許更了解這些。”

“印山鳴早死千八百年了,快省省吧,他那支兒都斷了,你連繼承人這種平替都找不著。”嚴律抓抓頭發歎口氣,往一側挪了挪,拍拍剛騰出來的位置,“得了,老辦法吧。”

薛清極似乎就等著他這句話,聞言從椅子上起身,挨著床邊嚴律剛拍過的地方平躺下來,渾身放鬆地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