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你這不雙標嗎?(2 / 2)

湊合活 三碗過崗 7388 字 9個月前

嚴律隨即將手放在薛清極額頭,妖族異於修士的靈力立刻自前額侵入。

兩人都未明言老辦法是什麼內容,但動作卻很默契,薛清極狀態放鬆精神鬆弛,不對侵入體內的靈力做出任何反抗,很快,嚴律覆蓋在他額頭的手掌下便冒出絲縷煙狀汙濁之氣。

隨著輕煙緩慢蒸騰,薛清極的臉色也逐漸緩和。

或許是頭痛減輕,薛清極的思維又重新續上了,閉著眼開口:“今日那些孩子,都是仙門弟子?”

“差不多,”嚴律道,“我也沒細問。仙門現在人手少得很,偶爾還得和散修一起出活兒。倒是還有些當年世家的後人,就今兒跟咱一輛車那小孩兒,姓隋。劍讓你給玩兒壞了的那綠毛,姓肖。”

薛清極將這兩個姓氏和自己記憶裡的那些氏族對上號,點頭道:“其他的呢?”

“當年大戰死了很多人,千年時光也已磋磨掉許多當年的大族世家,活下來的寥寥無幾。”嚴律淡淡道,“你們仙門,我的彌彌山,早已不存在了,現在看到的不過是被摧毀了多少次又重新攢起來的新人新事物罷了。”

他說的輕描淡寫,“早已不存在”仿佛是比清風拂過湖麵還要引不起多少波瀾的事情。

薛清極頓了頓:“我記得我死時,師父師兄還在。”

“那倒是。照真當時又沒跟你在同一個地方,不過也夠嗆,影壁那邊兒的布陣耗損他太過,本來就病歪歪的,後來又得知你死那麼慘,挺受打擊,撐著在內亂和混戰結束後穩住仙門,沒兩年就死了,”嚴律如實相告,“你師兄印山鳴倒是還行,照真死前選了他繼任,他活了二三百年吧,壽數到了才死的。就是臨死前還惦記找空間罅隙、也就是境外境重開的方法,沒找著,我都懷疑他是又氣又急給憋死的,不然還能再多活十來年吧。”

薛清極沉默兩秒,感歎道:“也未必,他也可能是被你說話給氣死的。”

“胡說,我倆後來也不怎麼見麵兒,”嚴律皺眉,“也就他臨死前找我過去,把他寫的關於境外境相關信息的手記給我,讓我以後多留意這個,萬一出來了還能撈你一把。”

薛清極問:“你怎麼回答的?”

嚴律想了想:“我當時翻了兩眼,跟他說我沒太看懂。他就不怎麼搭理我了。”

薛清極歎口氣:“師兄死的好冤枉。”

不會真是氣死的吧?

嚴律“嘖”了一聲,咬著煙屁含糊不清地罵道:“放屁,他那屬於自然死亡,老死的。”

“好吧,”薛清極一副理解包容客套的表情,“你的那些侍從呢?鉞戎若在,當時應該不會讓你那麼跟人講話。”

嚴律伸長手臂,半個身體幾乎籠在薛清極身上,將煙灰彈在他那側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裡:“早死了,比你死的還得早一會兒呢。”

“原來如此,”薛清極沒躲避嚴律的這個動作,微微抬眼,可以看到嚴律的喉結,他幾小時前還掐著這人的脖子,“那確實是已不存在了,我現在隻有你……”他頓了頓,“這一個舊識了。”

因為離得近,嚴律感覺到薛清極呼出的氣烘在他脖頸上的溫度,有點兒癢,不在意道:“算了吧,妖和人之間還是差那麼點兒意思。”

他說話全憑本能本心,這麼多年經曆了各類變遷竟然都沒能改掉他這毛病,不看氣氛也不看彆人臉色。

薛清極想起自己那個早死了的師兄,更覺得對方是被嚴律給氣死的。歎氣道:“妖因壽數較長,也因此發育長成的速度相較於人很慢,但沒想到這麼久了你還這樣,你在人情世故這方麵是不是就沒有過生長發育的時候?”

混戰時期那會兒的妖壽數格外長,不是現在的妖可比的。但相對的,妖的繁衍能力也較差,且幼體時期也比人類長,一個妖的長成都夠人類從幼年長到中年了,且妖本性好鬥,重欲多於情,許多妖在沒長成前就死在了爭奪鬥爭中,相當一部分族群直接就消失在了曆史裡。

嚴律倒是很有些妖愛打打殺殺的本性在,除了這點,其他的感情就始終好像都在幼年期原地踏步,連說話做事都毫無長進。

“什麼意思?”嚴律收回手把煙叼回唇間,皺眉問道,“我怎麼覺得你在埋汰我?”

薛清極這回連接話都懶得接了,隻用看稀罕東西的眼神把嚴律上下溜了一遍。

床頭燈暖色的光與他年少時屋裡的燭火光相似,雖沒有熱度,但落在嚴律的臉上依舊顯出一股熱乎勁兒。

他長得深目高鼻,被燈光映得略略柔和一些,頭發因為剛睡醒而有些淩亂。

“你的頭發,”薛清極忽然開口,話題轉的很快,“以前很長,彌彌山的小孩子會把它們編成辮子。”

嚴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發尾,他現在的發梢最多也就到衣領處:“現在走大街上哪兒能輕易見到留那麼長頭發的男的,早就不留了,那時候也隻是懶得剪。”頓了頓,他也模糊想起當時的事情,咬著煙哼笑,“對,那會兒山裡是有欠揍的小崽子,老趁我睡覺時團夥作案,給我捆辮子。”

那時候他常居彌彌山,一開始並沒有盤踞一方的意思,但許多並不強悍的妖為逃避爭鬥,拖家帶口地逃來投奔,他也並不驅趕,回過神來時彌彌山已接納了許多部族,除了外邊兒帶來的妖崽子外,也有不少崽子就直接在山裡出生。

初生牛犢,作威作福,彌彌山裡長起來的妖崽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膽大的甚至敢把爪子伸到嚴律腦袋上。

他經常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的頭發被編成辮子,還插著山裡的寓意福壽安康的花。偶爾他睡得沉,崽子們還能給他編成許多股小辮兒,用紅色或黑色的布條給他的辮子係好,拆都要拆半天。

薛清極的額頭上還覆著嚴律的手,痛感隨著靈力注入以及注意力的分散已逐漸淡化,他眉頭舒緩,閉著眼輕聲道:“那時人族民間流傳,為孩子編上一個辮子,拴住魂魄留在人間,祈求其長壽多福,還起了個名字,叫長生辮。”

“我知道,都是人族才講究的破玩意兒,不知道為什麼傳到了彌彌山,”嚴律靠在床頭吐出一個煙圈兒,“我最煩拆那玩意兒,鉞戎那幫笨貨粗手粗腳拆得我頭皮疼,那會兒好像你還在山上,每回都喊你來拆。”

薛清極含糊地笑了一聲:“是,我拆了你很多長生辮。”

“留那東西也沒用,編辮子的那麼多,還不是都死光了。”嚴律懶懶道,困勁兒上來打了個哈欠,“不嘮了,你好點兒了就滾你屋去,我得睡了……哎?哎!”

就這麼一句話的功夫,薛清極就已經沒了動靜。

他閉著眼,呼吸均勻綿長,額頭在剛才“老辦法”的處理過後微微冒汗,但顯然狀態是好了很多,不然也不會說這話就睡著了。

這具身體沒怎麼修行過,和以前的薛清極相比十分容易疲憊。

嚴律推了他一下,這人睡得跟又死了一樣毫無反應。他嘖了一聲,眉毛皺成一疙瘩,卯足了勁兒準備給薛清極來一下子,卻發現自己剛收手,薛清極眉宇間竟又隱隱舉起層晦暗的汙濁之氣。

這人的老毛病何止是犯了,簡直是卷土重來來勢洶洶。

嚴律低聲罵道:“給你擱棺材裡,彆人看到當晚就得給你下葬。”

嘴上罵罵咧咧,手倒是一巴掌蓋在了薛清極的腦門上,按滅煙頭撈過另一個枕頭往腦後一墊,閉著眼也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意外平穩,又沉又深,也沒做什麼亂七八糟的夢,被吵醒時已經是中午。

休息室外傳來胡旭傑和隋辨的交談聲,沒兩秒房門就被“咣咣”敲響,倆人又是“嚴哥”又是“年兒”地亂叫,像開了兩輛拖拉機,徹底把嚴律給叫喚醒了。

這次醒來沒有什麼眩暈感,嚴律睜開眼時腦子基本也已經清醒,旁邊兒薛清極也被吵得睡不下去,揉著臉坐起身,臉色卻比之前好了不少,有了點兒血色。

“他們一直都這樣?”薛清極還有點兒半睡不醒的,聲音略啞地問。

“趕緊的吧,”嚴律胡亂摸到短袖,邊往身上套邊往門口走,“再晚會兒門都給你卸了。”

倆人趕在胡旭傑把門給敲散架之前拉開門,一前一後地走出去。

胡旭傑舉著敲門到一半的手,隋辨張著嘴,眼瞅著門裡竟然走出來兩個明顯剛睡醒的人,其中一個還在穿衣服!

嚴律的衣服才套到一半,正往下拉,瞧見胡旭傑這欲言又止的眼神兒就煩,沒好氣兒道:“有話就說!”

胡旭傑還未開口,隋辨就先道:“哥,你跟年兒一塊兒睡的啊?”

“算吧,”嚴律穿好衣服,皺著眉道,“他頭疼,找我看看。”

胡旭傑難以置信地看看嚴律,又看看薛清極:“咋連頭疼都包治了呢?哥,上回我說我也頭疼,你可不是這態度!你這不雙標嗎?”

薛清極沒答話,跟看不出胡旭傑對自己的不滿似的,帶著點兒笑挑挑眉。

“你那是打了一通宵遊戲鬨的,我說你句活該怎麼了,我還沒給你兩拳讓你疼更厲害呢!”嚴律看他的眼神像看個狗屁不通的憨貨。

胡旭傑猶猶豫豫磨磨蹭蹭,把嚴律拉走兩步,趴他耳邊低聲道:“哥,你實話跟我說,你倆是不是有什麼血緣關係,或者是其他關係……”

他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挨了嚴律一巴掌,徹底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