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之這人嘴硬心軟,哪怕氣急了也不愛戳人軟肋。祁燃背井離鄉,寄住在他家裡,他脫口而出的那句話,肯定挺傷人的,說到底對方也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他怕祁燃因為那句話難受,起床後特意去了對方晨訓的地方,想著能不能找補幾句。
沒想到他剛到了院子裡,就看到一旁立著個英武挺拔的身影,正是他的兄長江溯。
“哥!”江寒之眸光一亮,快步朝著江溯奔去。
江溯正立在院中指導祁燃的拳法,就見自家弟弟跟支離了弦的箭一般,飛奔著朝他紮了過來。
江溯伸開雙臂擺足了架勢,在江寒之衝過來的一瞬間,將人一把撈起來,兄弟兩人抱了個滿懷。
江家大公子,江溯,比江寒之大了五歲,今年十八。他與弟弟的氣質截然不同,長得人高馬大,幾乎是江父的翻版,往那兒一戳就是典型的武人氣質。不過他的性情卻不似江父那般嚴厲,反倒是個極為溫和的人,對弟弟更是寵溺有加。
“哥……”江寒之將腦袋埋在哥哥肩膀上,幾乎喜極而泣。
重生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兄長見麵,心中自是激動不已。
“這是怎麼了?受委屈了?”江溯放開弟弟,捏了捏對方泛紅的鼻尖,語氣耐心又溫柔:“我聽說你病了一場,與旁人換了值回來的。”
“你還說呢,這次怎麼這麼久才回來?”江寒之問。
“入伏了,陛下要去京郊園子裡避暑,羽林衛要侍駕,自然脫不開身。”
江寒之聽了這話,也不好再責問兄長。江溯去年秋天才入了羽林衛,如今隻是一個小小的羽林校尉,依著規矩每隔五六日才得一日休沐,來去並不甚自由。
“同我說說,你這幾日都做什麼了?”
“沒做什麼,就寫寫先生布置的文章。”
“洄兒都會寫文章了?”
“我本來就會。”
江寒之看著眼前的兄長,總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若是依著他死前的年紀算,如今他已經比哥哥都要年長兩歲了,可麵對眼前的江溯,他不自覺流露出的還是小孩子那一麵。
他有時候在麵對家中親人時,甚至會覺得自己仿佛從未長大,隻是做了一個悲壯漫長的夢。
唯獨北羌城樓上淩冽的寒風提醒著他,那不是夢。
“來,你和祁燃切磋一下,讓我看看你長進了沒。”
江溯開口就慫恿江寒之和祁燃過招,江寒之自是不願,卻又不想認慫。
他看了一眼祁燃,對方似乎並未因為之前的話置氣,反倒客氣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比劃了幾下,打了一套拳,最後江寒之累得夠嗆,坐在院中的石階上直喘氣。
“你體力不及祁燃,但比他靈活,應該換套拳練練。”
“又想哄我練那種花拳繡腿,我不樂意。”江寒之說。
江溯失笑,“練拳腳隻要有用就好,哪裡分什麼高低貴賤?”
“不是高低貴賤,你不明白。”江寒之抱著胳膊歎了口氣。
江溯知道弟弟這性子,也沒再勸,又耐心指導了祁燃幾招。
江溯難得回來,江府今日都比以往熱鬨了幾分。
用過飯後,一家人聚在一起,江溯查看著江寒之和祁燃的功課,江父在一旁給江母扇風,江母則專心給手裡的新荷包編著穗子。
這荷包是一對,江母專門找家裡手巧的姑娘繡的。她繡工不好,不能親手繡,便編了一對穗子綴著,也算是一份心意。
一對荷包,一個給了江寒之,一個給了祁燃。
“都是大孩子了,往後出門自己也帶著點銀子,免得又像上回一樣,吃個麵還得賒賬。”江母說著親手幫祁燃係好了荷包。
“多謝伯母。”
“不錯,你戴著好看。”
江父笑道:“裡頭放了點銅板,夠你們使了。小孩子不興帶太多錢,免得學壞了。”
“說起學壞,我可聽說洄兒前幾日與惠妃娘娘的外甥打架了?”江溯問道。
“沒打架,我揍他而已。”
“不愧是我弟弟,沒吃虧就行。”
江父瞪了大兒子一眼,教訓道:“就慣著他吧,早晚學得跟個紈絝似的,整日在外頭惹是生非。”
“你倒是不慣著他,一腳給他踹暈了,隔幾日又罰得他中了暑。”江母說。
江父被妻子一說,瞬間老實了,賠著笑臉不敢再教訓兒子。
當天傍晚,江溯用過晚飯便回了營,都未留在家中過夜。
“下次什麼時候回來?”江寒之依依不舍。
“得空我就回來了,不必盼著。等三伏天過去陛下回了宮,我就清閒了。”江溯摸了摸弟弟的腦袋,又叮囑道:“在外頭還是要注意分寸,彆再輕易與人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