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榆白眼看著院子中央,那男人的手快摸到了舒嘉芙頭頂,他目眥欲裂,豁然起身:“我下去和文老師打個招呼。”
他擼擼袖子,不像打招呼,倒像要去茬架的。嚇得陳敘博趕緊伸手拉住他:“欸欸欸,你彆衝動啊,雖然我不太樂意,但你也不用為了我這麼拚啊。”
陳敘博很感動,可陳敘博還是很理智的:“我姐最討厭亂來的人了,要知道你是為了我衝下去的,可不得打斷我的腿。”
周榆白停手,耳朵裡隻聽進去了那句“我姐最討厭亂來的人”。
他用力閉了閉眼。
打開家門,走進一間屋子,陳敘博在門口看著:“乾嘛?”
周榆白沒答,從最裡間的琴房裡將二胡拿出來了,然後在陳敘博疑惑的目光中,他走到自己家陽台上,以一個非常淩亂、簡直瘋狂的指法亂揉了一曲。
陳敘博:“……”
魔音入耳,不少樓下的大爺都往這看來。
樓上的王大爺往下倒水,扶著牆彎腰往樓下看來:“周家小子,你拉的什麼東西啊?”
毫無節奏、美感可言,和指甲劃黑板的聲音沒什麼區彆,抓心撓肝的。
陳敘博靠在門上,直接化身那頭張大嘴的紅豬。
下巴快掉地上了。
“……這、這難道就是蘋果兄弟的《小筷子》嗎?”
“那是《小蘋果》吧?”
舒嘉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邊,默默補充了句,陳敘博一回頭就嚇了一跳。
“姐、姐,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舒嘉芙下巴一揚:“小白練習二胡的時候,我就來了。”
陳敘博頭往下看了看,樹下早空了,文承屹沒了身影。
他接著她的話頭說道:“你彆叫他小白,周榆白最討厭彆人叫他這個了,會翻臉的。”
“是嗎?”
舒嘉芙細細數了數,從認識到現在,就沒有不叫人家小白的時候,敢情一直往人家雷區上踩呢,不過,沒見他發火。
彼時周榆白也發現底下的人不見了。
他拿著二胡走過來,就發現舒嘉芙和陳敘博站在門口。
舒嘉芙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和慌張,有點古怪,但想到周一,她彎唇一笑:“回來了,還記得那個小狗嗎?”
周榆白將二胡放在桌上:“記得。”
舒嘉芙邊說,邊用鑰匙開門:“我給它取了名字,叫周一。”
一打開門,就聽見兩聲狗吠,舒爸舒媽不在家,會把它關進籠子裡。
姓周。
周榆白和陳敘博一起跟著過去。
舒嘉芙四周打量了一圈:“真出門了。”
她將狗狗抱出來:“周一,媽媽回來啦,以後你就叫周一啦,喜歡你的名字嗎?”
還說告訴舒爸舒媽呢,舒嘉芙將周一抱出來,陳敘博非常夾的喊了一聲:“啊,小雞毛,過來哥哥抱抱。”似乎見到可愛的小東西,人就會不自覺發出這種聲音。
舒嘉芙一臉嫌棄:“你這把年紀夠當人家叔叔的了。”
周榆白蹲在身,手心彎了彎:“周一,來爸爸這。”
舒嘉芙幾不可察的蹙眉。
陳敘博大喊一聲,怒了:“靠,周榆白你成天就想當老子爸爸。”
周榆白沒敢去看舒嘉芙的表情,陳敘博這麼一吼,他抱著周一躲開:“彆嚇到你弟弟。”
周一不認生,但在有舒嘉芙的場合大都喜歡粘著舒嘉芙。
或許是將它從那個紙箱裡帶出來時包裹著他的衣服有周榆白的氣味,所以它也沒亂動,願意安靜地待在周榆白懷裡。
舒嘉芙從冰箱裡拿了兩罐可樂放在他們麵前,問周榆白:“你還會拉二胡?”
“隻會皮毛,係統學過的隻有架子鼓。”
陳敘博在一旁扔了塊橘子進嘴裡:“給你裝上了還。”他拆穿:“這家夥小學六年級就能拉十級曲了。”
那剛剛那水平…
見舒嘉芙看自己,周榆白說:“太久沒拉,忘了。”
他說的輕鬆且隨意,舒嘉芙卻無法忽視心頭怪誕。
舒嘉芙沒說話,周榆白假意錯開她的視線。
舒爸舒媽回來,見孩子們都在,又做了滿滿當當一桌子。
吃飯時,話題到誰身上,舒嘉芙都很活泛,唯獨到他,大家聊起周榆白,她緘默不語。
周榆白心裡一緊。
飯後,陳敘博要留宿一晚。
周榆白起身問:“姐姐,可以送我回去嗎?”
他想看見那天餐廳裡和文承屹說要先送弟弟回去的舒嘉芙,卻隻看見一張平靜又帶著疏離的臉,那樣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沒動,也沒說話。
周榆白指尖攥緊。
還是舒爸舒媽答應下來,舒嘉芙被推了下肩膀,她起身:“走吧。”
一路無話。
日落的霞光籠罩,萬裡晴空,他心頭卻密雲滿布。
周榆白抿唇,若有所覺。
他猜得出,完了。
舒嘉芙表現得越稀鬆平常,他心裡越發驚濤駭浪。
他也較著勁兒,憋著氣兒。
她隻是開車,一首又一首的慢歌隨著街景過去。
周榆白的心越來越沉。
她還是看出來了。
下車時,日暮途窮。
太陽將懸未懸,將落未落,周榆白拉開車門下車。
舒嘉芙說:“再見。”
周逾白喉嚨滾動,卻說不出這兩個字,生怕一語成讖,他抬手拉住車門,固執地問出:“我的生日,你……還會來嗎?”
“當然。”
得了確定的答案,周榆白鬆了口氣,放開手,轉身往小區走,卻被叫住。
舒嘉芙手裡拿著他故意落在車上的打火機:“東西掉了。”
對視,無聲。
之前都沒被拆穿,這次卻是毫不客氣的點明。
車流飛速駛過,人群更替。
周榆白折返回車邊,每一步都走得艱難。
小心思被揭穿,下一次見麵的機會被剝奪。
她察覺到了他的心思,然後選擇了意料之中的遠離。
周榆白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舒嘉芙將東西還回去,再次說了一遍。
“再見。”
然後,駛離。
周榆白站在原地,看著那輛白色的車沒入車流,然後,再也看不見。
風吹落一片秋的枯葉,落在他的肩頭,他沒動。
不知過去多久,轟隆一聲悶雷響。
淅淅瀝瀝往地上落雨點,一滴一滴在地麵上暈開。
入秋的第一場雨,難過得像是有人在哭。
行人開始跑動起來。
“……不喜歡就不喜歡,反正不喜歡我的人多了。”
他有些自暴自棄的說。
雨水落在臉上,滑落到下頜,沒入衛衣領口。
周榆白忍了半晌,紅著眼嘀咕道:“這麼凶乾嘛。”
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冷暴力啊,舒嘉芙。
周榆白胡亂搓搓臉。
“老子最煩下雨天。”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