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青衫男子仔仔細細看過了晏殷膝上的傷。
他越看越覺殘忍,而後便越發感慨,“好歹毒的人啊。”
“這一看便是碰到了同我一般的同道中人……”
“殿下不如將傷了您膝蓋之人交到我手裡,我可以確保,讓對方的膝蓋不止被穿個洞眼,更可以保證讓她膝蓋千瘡百孔,且因為膝蓋沒有完全壞死,導致一行動便會疼得慘絕人寰……”
霍羨春看到這等殘忍的傷痕似乎很難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一旁織霧自是聽得冷汗直流。
她生怕晏殷下一瞬便會吐出她的名字,忙語氣軟道:“夫君,我有些餓了。”
“想……想吃櫻桃糕……”
晏殷掀起眼睫掃了她一眼,隨後便開口喚溫辭進來。
“我知道鎮子上哪裡有櫻桃糕,可以自己去買……”
織霧正想要借此機會外出。
卻被晏殷不輕不重地打斷,他頭也不抬地對溫辭吩咐:“去買一份櫻桃糕來。”
溫辭眸下略是詫異,如這種甜食自家主子多半是不愛吃的,但他仍口中答了個“是”。
偏偏在這時霍羨春口中道了一句“等等”,令溫辭頓住腳步。
他轉身,但見霍羨春走到了織霧麵前,隨即神色莫測地問道:“你對太子做了什麼?”
織霧怔住。
屋子裡其他人似乎也都跟著愣了下。
往日裡,和殿下有關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會立馬繃緊神經,為之一凜。
誰傷害了殿下,亦或是殿下準備解決誰,這都是他們放在心上的頭等大事。
但凡殿下有所異動,玄衣衛們也都會紛紛為之而動。
即便是性格極好的溫辭,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第一反應也是將手掌緩緩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在他握緊劍柄的瞬間,便聽見對方繼續道:“你身上怎麼有太子的氣味?”
霍羨春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們……剛剛做了什麼?”
織霧:“……”
她頓時想到自己方才對晏殷做過的事情……
雖知曉這位霍大夫醫術了得,但……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也看得出?!
發覺室內其餘人目光似乎也都跟著聚集在了織霧身上。
她握緊手指,自是連忙麵熱地替自己和晏殷心虛辯解,“我與殿下什麼都沒有做。”
“我……我隻是吃了殿下的糕點……”
晏殷叩在桌麵的直接霎時微微一頓。
他抬眸看向織霧,織霧這才反應過來糕點還沒買回來。
她這樣說反而是越描越黑……
霍羨春噗嗤發笑,接著卻故作認真道:“噢……難怪殿下呼吸間也有了姑娘的嗬氣如蘭……”
織霧:“……”
發覺誤會更深,根本解釋不開,她瞬間羞赧得麵紅耳赤,想躲又躲不開。
端看著,都是再好欺負不過的人……
晏殷隻不顯喜怒地提醒道:“霍羨春,你有多久沒啞過了?”
霍羨春後背一僵,立馬就想到了自己先前曾被不能講話的啞藥所支配的恐懼……
這對毒舌話嘮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事情。
而對於一眾下屬來說,更致命的是……他們太子殿下竟然沒有否認。
他們太子殿下不僅準許這個女人喊他夫君,更是犧牲了……色相!
天色漸暗。
塗奚暗中派人盯著織霧進房間後,這才過來回稟晏殷。
將一個惡毒虐待過自己的人放在身邊,比起溫辭的溫吞性子,塗奚早已有了不滿。
隻待無人時,他忍不住詢問晏殷:“即便這位顧小姐失憶了,殿下為何還要容忍於她?”
晏殷對此不置可否。
一旁溫辭卻說:“太上皇極疼愛顧盼清,她也許有一天會消失,但現在卻不行。”
一來,瑾王必然不願意舍棄顧盼清這枚棋子。
留顧盼清在身邊,瑾王那邊若想與她有什麼動作,反而方便東宮的人在暗中窺探。
二來,溫辭知曉,晏殷對所有人都隻是表麵的溫和可善。
可唯獨太上皇可以捋太子逆鱗,卻也同樣會使得太子仍舊保持恭敬,不願使得他老人家心生鬱結。
在溫辭看來,顧盼清先前之所以可以百般囂張,哪怕得罪太子也可以毫發無損,這與她的丞相千金身份沒有半分關係。
打從她出生那天起,太上皇便將她當親孫女疼愛,這才是太子容她多時的真正理由。
如此思維跟不上主人的塗奚才明白了幾分。
太上皇雖頗為寵溺顧盼清,但卻性情溫厚仁慈。
因而,一旦可以在接下來捕捉到顧盼清作惡的證據,殿下便可以眼皮也不掀起一下,將她當場斬殺。
……
一行人在驛館中稍作休整,第二日坐上馬車之後織霧心下才稍稍安定。
隻待她回到宮中,等此事平息下去之後,生存的幾率才會大大提升。
這半道上但凡晏殷改變了主意,也許讓織霧消失在這個世上也都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情。
大概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可以解決眼下困境。
在發生了接連變故後,織霧隻厚著麵皮當自己失憶,先前不說也是怕會嚇著夫君。
至於夫君為何是太子她也不抵觸,那其間的道理便更簡單了。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古往今來往往都是落難的夫妻勞燕分飛。
哪裡有因為丈夫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反而便氣惱地拋棄丈夫?
再加上織霧原先就有了種種要拋棄他的準備,當下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隻當自己全心全意依賴夫君。
在回京途中,玄衣衛聽從太子的吩咐先去了青山行宮。
那裡住著大病未愈、正在調養身體的太上皇。
在太子遇刺之前,太上皇似乎便與太子之間發生了外人不知的齟齬。
兼之晏殷遇刺後失蹤了一段時日,東宮的人將他信息嚴防死守。
以至於無人知曉太子失蹤,隻當太子果真與太上皇生分了,許久不肯拜見。
這便導致太子這次過來,太監第一次進去傳話時,太上皇卻不肯召見。
直到第二次,提及丞相之女顧盼清也在,太上皇才轉變了口風,單獨先召見了織霧一人。
在下車之前,細心的溫辭卻還提醒了織霧,“顧小姐人前不可以喚太子……夫君。”
織霧當然是萬分情願,可餘光瞥見旁邊的晏殷,隻故作遺憾語氣道:“明麵和私下都不可以……我心裡隻怕也會一直念著夫君。”
溫辭微微一笑,“私下可以。”
織霧:“……”
她呼吸窒了下,在晏殷朝她看來時,隻得硬著頭皮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溫辭:“顧小姐客氣了。”
接著,便是太上皇身邊的老太監吳德貴親自過來為她引路。
織霧踏進行宮主殿後,依稀記起太上皇對待原身的寵溺,後宮幾乎無人可及。
甚至,哪怕顧盼清是丞相之女,太上皇也準許她喊自己一聲皇祖父,真真是當做親孫女兒疼愛。
在老太監將她引入寢殿後,織霧便瞧見寢榻上一個正在喝藥的老人家。
老人家慈眉善目,生得一副和善麵容,身上穿著明黃中衣,腕上還纏了一串佛珠。
看起來便是滿身和氣的祖輩形象。
他瞧見織霧後,人怔愣了一瞬,頓時將織霧招手叫到近前。
織霧順應上前,還未行禮,便直接被他拉著坐下,聽他詫異道:“清清怎麼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