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見主仆三人都不言語,隻好自己開口“姑娘這幾日屋子裡可還用人?不若將我這兩個女兒挑去,不好了隻管打罵,不必管旁的。”
溫然見她好歹有些年紀,不好乾撂著她,不冷不熱地開口道“這兩個女兒留到這麼大想來是你舍不得的緣故,我就不當這惡人了罷。”
“正因為好才舍不得,孝敬給姑娘才是正理啊。”李婆子笑得更加賣力,隻是看著有些急切
溫然依舊悠哉悠哉地暖手“郭媽媽管著小丫頭的院子,平日裡有誰家的閨女要進各院兒伺候也都是從她手裡調教的,你何不送她們去那兒?”
李婆子似乎哽了一下,看了看桐歌,被桐歌白了一眼,又看了看桐簷,桐簷也移開目光,最後她隻一巴掌打在秋丫頭背上“你個沒眼色的東西,我才說你懂規矩,這會兒看著你姑姑拿那麼重的爐子伺候姑娘也不勤快些,還不快去接過來!”
秋丫頭被打了這一巴掌沒半點反應,也不哭鬨,連聲呼痛都沒有,就低著頭站在那裡,神色冷漠,任由李婆子打罵
“你個小木頭!你也不動一動!”李婆子見秋丫頭毫無反應,抬手要打潤丫頭,潤丫頭年紀小怕挨打,竟哭出聲來,伸手就要去拿桐歌手裡的爐子,秋丫頭忙一把拉住妹妹,李婆子氣極,重新抬起巴掌,秋丫頭將妹妹護進懷裡,不肯給她打,潤丫頭嚇得直哭,縮在姐姐胸前發抖。
溫然看著旁邊大鬨起來,終於把手從手爐上收回來了
桐歌麵一喜,把裹了絨套子的手爐往邊兒上搓著手的桐簷懷裡塞過去,氣勢洶洶地插起腰“鬨什麼!再不停手我去回了豐姨娘,說你們衝撞七姑娘,叫太太把你們一家子都發賣出去!”
吃這一吼,李婆子果然停了手,支吾道“你是伺候姑娘的,自然有些脾氣,我做娘的也不過是管教管教罷了。”
溫然冷著的臉並沒有好轉的跡象
桐歌見她還敢辯駁,罵道“我們喊你一聲嫂子,你就要亂了次序了!當著姑娘的麵兒,便是我們屋裡的小丫頭要罵要教都是領出去的,你倒敢發作,虧你是有年紀的婆子了,還這般沒個輕重體統!說什麼當娘不當娘,你打給誰瞧的你心裡清楚!打量著姑娘好性兒就在這兒裝傻充愣,真虧著你肯舍上老臉!”
見李婆子被罵的抬不起頭,溫然瞥了桐簷一眼
桐簷抱著手爐上前把桐歌和李婆子隔開些,朝李婆子道“好了,這外頭實在寒冷,你還是先叫她們回屋去罷。”
話才落地,外頭便有叫門聲,聽著是個年輕的小子,正是李婆子的兒子
“娘,金姨娘回來了,娘快開開門。”
李婆子才吃了一肚子氣,大力地卸下門閂推開門喊道“叫魂兒呢?七姑娘在這兒!你彆進來,姨娘的東西交給你妹妹拿著,趕緊回去當你的差!”
那小子吃親娘一句罵也不惱,朝李婆子憨憨一笑,站在二門外將手裡兩個包袱遞進秋丫頭懷裡,看兩個妹妹麵上帶淚才後知後覺道“妹妹彆哭,一會兒石家小哥來門房替班,我出去給你們買糖葫蘆吃,今兒賣糖葫蘆的高老頭兒才打門前過去來著,估摸著還沒賣完,我給你們挑兩串大...哎呦!”
李家小子後腦勺挨了親娘一巴掌,抬起頭依舊嘿嘿笑著“給娘也買一串,啊不,兩串!”
李婆子被這傻兒子一句話哄得忍不住笑,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一鬆,李家小子傻笑著走了,這才將二門口空出來
溫然忍不住放輕了氣息,心裡有些緊張
她會是什麼樣的人?帶來的姐妹會與我相像嗎?會很溫柔還是端莊,該怎麼待她才好呢
二門外,金氏母女三人由步障護著走進來,想來莊子上的生活並不十分如意,金氏一身藏藍色衣裳褲子不見半點花兒朵兒繡在上麵,臉色有些蠟黃,不知是不是一路奔波休息不好的緣故,滿麵疲憊神色,似乎下一秒就能倒頭睡去,隻隱約能從歲月刻畫過的眉眼中見著些許從前的豔麗容貌,身邊一大一小兩個姑娘差不多打扮,隻是衣裳瞧著嶄新,都是一臉疲憊,鼻尖臉龐凍得通紅,嘴唇乾白,碩大的棉帽快遮到女孩子眼睛,雖不大瞧得出容貌但想來這兩位就是溫瑕和溫若了
溫然略微有些失望,斂容朝金氏福身行禮“溫然見過姨娘。”
這一聲將金氏喚得清醒了些,打起精神看向分彆七年的女兒,卻沒如溫然料想的那般慈愛地熱淚盈眶,再說一句“都長這麼大了。”之類的話,而是皺著眉將她認認真真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又看向溫然身後的桐歌桐簷,將主仆三人巡視了兩三回,最後終於露出滿意神色,又好像想起了什麼,瞪起眼睛朝李婆子狠狠一啐“呸!你個瞎了眼的奴才!打量著我離府多年了,敢給我臉色瞧?你摔門給誰聽?便是自覺著有些老臉瞧我不上,也看看我身邊這兩個是不是邵家的小姑奶奶!才剛老太太身邊的媽媽親自來我這裡把你們小爺抱去,若沒抱去,叫你驚著一點半點,活刮去你一層皮也折不下你半點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