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悅打了電話,電箱師父不巧今日請假早回了家,從家中過來至少需要兩個小時。
辛悅問他應急燈和電源為什麼不立時奏效。師傅說和他沒關係,是當時通達裝修團隊走的蹩腳線路,長期通電容易燒,後期他索性將它變成了手動。
辛悅開了電閘,回到座位。高玟已經全然沒了方才的慌張,翹腿坐在一角抿咖啡。
辛悅說:“高總,你先回去吧。師傅說要兩個小時才能過來呢。我在這兒等他吧。”
高玟舉著咖啡說:“我這兩天被人跟著。你知道是誰嗎?”
辛悅想起方才未完的對話,猜測八丨九是沈睿。一時不知沈睿是不是和高玟說過什麼,登時麵紅耳燥。
“高總……我……”
高玟說:“我呢,有兩點是不能接受的。一是公私不分,另一是以公謀私。其他什麼的……我很開明的。”
辛悅壓住了好笑,頷首不語。
高玟說:“……簽名的事,你想好了嗎?”
辛悅慎重應了一聲嗯,“想好了。我覺得既然有機會可以證明,我應該承情。下周一我來簽。”
高玟落下一顆心,從椅子上站起身,走了兩步一回頭問:“你為什麼要堅持離開通達?”
辛悅端著咖啡,背倚在桌麵,一時凝然。看在高玟眼裡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電壓略有不穩,吊頂的燈光嗞嗞地閃爍著。高玟打了一個激靈,慌急慌忙地往回趕,腳重踢到地上的三角地插,牽動數股數據線,帶翻了桌麵的玻璃瓶,乒鈴乓啷清脆一響,落地開花碎了一地。
辛悅忙放下了手中的杯,上前問:“沒事吧?”
高玟搖頭,辛悅說:“我拿掃把去——”
待轉回來,高玟卻還傻站著,辛悅覺得有些不對勁,輕聲說:“高總,你在一邊坐一會兒。彆紮到你了。”話說著,就勢低頭一瞧,高玟的腳背一條細長的血口。
辛悅撇了手中的掃把,往櫃裡取了棉簽和酒精,半跪著幫她處理。
高玟坐著一動不動瞧著。
辛悅說:“我以前很怕黑的。後來上學住宿,學校裡的燈……把我的怕黑治好了。”
高玟說:“什麼燈?這麼厲害?”
辛悅說:“15瓦的小黃燈。”
高玟瞪大眼,辛悅說:“習慣了昏暗,會發現,黑暗也沒什麼好怕。尤其是,當有音樂的時候……”說著開了手機,手機裡緩緩流淌出英格倫的《What A Difference A Day Makes》。
高玟眉頭隨著歌曲響起,輕輕一抬。
“怎麼樣,如果沒有燈,氣氛更好呢。”
高玟鼻子裡哼笑了一聲,抱手說:“屌絲才用手機聽這種歌……”
辛悅微窘,傻著不知應對。
高玟立起說:“走吧,一起。”
“電工師傅……”
“等他做什麼,讓他白跑一趟,長點記性。”聽著高玟高跟鞋的節奏又恢複了神彩,辛悅一搖首,淡淡笑了。
……
高玟車裡響起《What A Difference A Day Makes》的時候,辛悅全身的雞皮直立。
“好棒的音響效果……”辛悅由衷讚歎。
高玟說:“Burmester。”
辛悅啊應了一聲,心裡對這個單詞的具體含義隻停留在字麵上。她怕話接不下去,說:“高總,你腳好點沒?”
高玟嗯聲應道:“你吃飯沒有?”
“沒有……”
高玟說:“我也沒有。”然而話不往下說。
辛悅隻好說:“那——高總,一起吃飯吧,不嫌棄的話,我知道有一家——”
“好。”高玟答的乾脆。
坐在拉麵店,辛悅為高玟拆玄米茶包,高玟推手拒絕,“我不喝這個。”
“高總喝什麼?”
“白水吧,除了菊花我喝不慣彆的。”
辛悅一麵應承著,一麵小心翼翼觀察著高玟臉上的細微末節。她覺得高玟不如丁賢好相處,待了一會兒又有不同結論。高玟外冷內熱,相處下來,除了有些高高在上的孩子氣,是個容易被理解的人;丁賢卻截然相反,似乎人都可以靠近她,然而走進她內心的……
想到這一層,辛悅不禁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麼?”高玟持著筷,望著一臉憂鬱的辛悅。
“有些事……想不通。有些迷惑。”辛悅含糊說。
“比如呢,說來聽聽。”高玟一麵說,一麵喚老板再加一份天婦羅。
“比如……人和人怎麼這麼不同。”辛悅笑。
“人和人都一樣,有什麼不同?都是一扇扇門,打開的方式不同,抓住這些小區彆,就像掌握著打開大門的鑰匙。”
辛悅覺得這話的理論很新鮮。“那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又不靠近她,是為什麼呢?”話說完,看見高玟的神情,登時想錘頭咬舌。
高玟道:“那無疑就是,對方無法讓你靠近了。”
辛悅心下一動,感歎高玟就是高玟,這小矛盾雖抓不準,大方向居然是對的。能坐到這個位子上,到底有些敏銳性。如此一思量間,臉上不免露出許多崇拜來。
高玟眯眼笑似不笑問:“辛悅,你到底怎麼回事?”
辛悅聽著她的語氣古怪,有點嗔怪,卻不是嚴肅。一時無法回答。
高玟道:“我聽說,你喜歡女生,是真的嗎?”
辛悅僵住身子,隻聽著外麵淅瀝瀝嘩啦啦一陣由弱漸強的喧響。
辛悅揭開簾,伸頭朝外張望,“下雨了,好大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