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萍表情誇張地朝屋子裡昂了昂下巴,小聲道:“不煩嗎?”
葉芸猶豫著回頭看了眼,呂萍將剛借來的書塞進她手裡,壓低聲音:“就這麼定了,我周六來找你,你得先想個借口,彆讓佟大嬸知道你跟我去舞廳。”
......
舞廳從早上9點開始營業,分上午場、下午場和晚場,是目前城裡最流行的娛樂活動。葉芸晚上不好找理由出門,便和呂萍去了下午場。
這家舞廳是城裡開的第一家,裝修不算豪華,年輕人的熱情卻不減。除了趕時髦,追求刺激,享受音樂,這裡儼然也成了年輕男女增進感情的場所。
舞廳門口有幾人已經提早到了,在那等呂萍,都是呂萍廠裡關係要好的同事。見她還帶了個姑娘來,眉清目秀的,兩男同事向呂萍打聽葉芸。呂萍毫不客氣地回:“人家名花有主了,你們少打主意。”
進了舞廳,昏暗的環境和閃耀的燈光打開了葉芸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這裡絕大多數人衣著樸素,偶有穿著喇叭褲的,戴著誇張配飾的,頭發蓬鬆得比臉還大的,這種都是場內的焦點。
大家都站在場邊聊天,三五成群。一開始是四步舞,會跳的找到舞伴享受片刻的快樂和自由。呂萍也和同事上了場,葉芸掩著笑盯著他們。有陌生的年輕男人走上前邀請葉芸,她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會,那人說可以教她,葉芸退了一步,麵露為難之色。男人見她不情願,隻好作罷。
舞廳靠裡有圓形高腳桌,那裡需要買票入座,不便宜,普通人不會去那。
白聞賦坐在最裡,淡瞥著場中。葉芸剛進來他就瞧見了,表情倒也沒什麼變化,和身旁的吳老板幾人喝著酒,直到那個陌生男人找葉芸搭話時,他才眉峰輕蹙。
吳老板是人精,當即調轉過視線,問道:“這看中哪個姑娘了?要不要我幫你找人去說說?”
白聞賦的唇邊勾出一抹冷笑,低頭拿酒。
慢舞過後是迪斯科,絕大多數人都退回場邊,那些穿著誇張的年輕小夥子跑到中間扭胯擺手。葉芸哪見過這種舞姿,捂著嘴跟呂萍笑成一團。
呂萍在葉芸耳邊說:“待會交誼舞大家都要上場的,你先跟我跳,跳會了我們再跟周豪換過來。”
周豪是呂萍的同事,圓臉平頭,長相憨厚。葉芸低聲問:“跳交誼舞也要牽手嗎?”
呂萍瞧著她羞怯的模樣,笑出聲:“當然了,跳舞嘛,有什麼關係。你看這裡麵一半都是結過婚的,誰會跟自家那口子跳。”
幾個同事聽見呂萍的話,笑著寬慰葉芸:“周豪是我們中最老實的,你可放心了。”
陌生男女貼那麼近,還拉著手,在葉芸看來不可思議的事卻被呂萍他們輕鬆地談笑。一時間她也弄不清是自己太保守,還是城裡人思想太開放。
她轉過頭看向場中,目光穿過那些扭動的男人落向遠處,猝不及防對上一道敏銳的視線,她心跳漏了半拍,定睛瞧去。
白聞賦寬闊的身形在燈球的照耀下時明時暗,身上的黑色皮衣透著獨一無二的利落與痞勁兒。葉芸也很想認錯人,可她幾乎沒有見過第二個男人能像白聞賦一樣,將這麼緊俏的皮衣穿得如此隨性。她當即麵色緊繃:“糟了,聞斌大哥在那。”
呂萍神情微滯,順著葉芸的目光看了過去,嘀咕道:“他怎麼會在這?”
周豪插話說:“我看到過他好幾次了,他最近跟舞廳的吳老板他們走得很近。”
葉芸退到呂萍側後方,躲開身影:“怎麼辦?要不我還是先走吧。”
呂萍拉住她:“走什麼走,咱又不是乾違法亂紀的事,他在就在唄。”
周豪回過頭對葉芸說:“沒事,他腿不方便,從來不跳舞,不會到我們這的。”
雖說如此,葉芸還是覺得自己偷跑出來玩,碰上大哥有點心虛。
迪斯科的時間不算長,很快就到了大家最期待的交誼舞。
呂萍洋模洋樣地轉了兩圈手腕,將右手伸到葉芸麵前,葉芸被她的動作逗笑了。
呂萍是個好老師,教葉芸卡著節拍怎麼出腳,怎麼轉圈。一開始葉芸還不太能放得開,周圍氣氛逐漸熱烈,葉芸也受到感染,在呂萍的帶領下,慢慢能跟上她的步伐。
輕盈的步調合著旋律,柳腰微擺,轉圈,裙尾綻放如花,映著變幻的燈光,人很容易就陶醉其中。葉芸好像懂了那麼一點大家都愛來這的原因。
放鬆,是一種她來到城裡從沒體驗過的放鬆。
呂萍調整節奏帶著葉芸靠近周豪他們。
“你跟周豪跳吧,我跳男步太彆扭了。”
說著呂萍和周豪換了個位,很快呂萍和她另一個男同事跳了起來。周豪則朝葉芸伸出手,葉芸緊緊攥著裙側。雖說和呂萍跳了會,她已經會了個大概,卻仍然無法跨越心裡這關,和陌生男人牽手跳舞。
成雙成對的舞伴從他們周圍掠過,整個廳都舞動起來,隻有他們麵對麵站著。周豪朝葉芸近了一步,尷尬地說:“要麼你搭在我手背上?我們總不能一直這麼站著吧?”
葉芸窘迫地鬆了攥著裙擺的手,忐忑地抬起手臂。周豪見狀剛欲伸手,麵前壓下一道黑影,他的手被人擋開。
葉芸還未碰到周豪,手便被人握住。她抬起頭,撞進白聞賦的眼底,眉梢染上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