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艽望向葉青洲,“不知道我的回答,是否入得了葉長老的眼?”
葉青洲握著劍柄,視線緩緩、緩緩地在羅艽麵上逡巡。
終於,她將長生劍收入鞘。
羅艽明顯地察覺到,身後林稚狠拽了下她的衣角,站不穩似的。似乎要立刻癱倒在地,又或者如釋重負,才有了點兒劫後餘生的欣喜。
葉青洲眯起眼,揚了揚薄唇。笑聲空泠泠的。
“答得不錯。”葉青洲道,“是一堆正確的廢話。”
“不過……”
葉青洲對著羅艽微揚了揚下巴,神色漫不經心。“我記得你。”
又一字一頓地喊出那兩個字。
“小、蕉。”
*
“恭!喜!啊!您二位!”
唐憶與葉青洲一走,幾乎所有人都圍到羅艽、林稚身旁。“您二位,死定啦!”
“那台階一看就是葉青洲的手筆。但凡了解過風儀門的,就知道,葉青洲住在風儀門最高處,住所與山道之間,有萬級台階,還阻斷任何靈力波動——這不和這考核,異曲同工?”
“阻斷任何靈力波動?那她自個兒怎麼回去?”她們嘰嘰喳喳,小麻雀似的。
“走回去。一步步走回去。”“真有病!”“縱有病,但劍法準啊!即便千裡之外,長生劍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瞧那清都的林大小姐……”
林稚、羅艽頂撞長老,考核算是陡生變故。是以半時辰後,有人來宣布考核暫停,言罷,便將這些個新生都交給了山門前的領路小童。
領路的小童倒沒什麼講究,隻說她們既已入了山門,便是風儀門的門生了;天資優者,收入內門,天資劣者,當個外門學子,倘若天資差得出奇,被攆去當個灑掃學子,但說起來,也是風儀門的人了。
領路小童帶她們安頓下來,二人一室分了合院,便讓她們申時再出去集合,要帶她們參覽風儀門的布置。
分房時,林稚拽著羅艽,說什麼也要和她一間屋子。“求求你了!”林稚哭哭啼啼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想起渡河時,林稚那副‘闊小姐’、‘姑奶奶’的樣子,羅艽覺得好笑。
她打趣道:“叫聲姑奶奶?”
豈料林稚不假思索:“姑奶奶!彆說是姑奶奶了,叫你祖姥姥都行!”
羅艽忍俊不禁,任由林稚挽著自己的手。
卻聽身後,屋外,一道陌生的女聲響起,“有的人活著,她卻死了。”
清清麗麗,夾雜笑音。
羅艽與林稚循聲望去,便見屋外一位粉衣女子,倚在門邊,笑意盈盈的樣子,竟讓羅艽覺得有幾分麵熟。
但理應是不認得的。
對上羅艽的目光,粉衣女子笑了笑,用一種不知是讚許還是嘲諷的語氣,淡淡道:“不愧是我阿姐看上的人。”
羅艽下意識問:“您阿姐誰?”
粉衣女子不答,反問:“你叫小蕉?”
羅艽點了點頭。
粉衣女子問:“就算你真叫小蕉,可到了風儀門,你怎麼敢如實上報的?”
羅艽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粉衣女子道:“你不知道葉青洲師姐叫什麼名字嗎?”
羅艽:“知道啊!羅……”
還未說完,卻被林稚一把捂住嘴巴。“彆說了!我不想再死一遍了!”林稚跑到前頭去,對著粉衣女子淚眼婆娑,就差‘哇’的一聲哭出來了。“長宜,我的好長宜,真的有那麼、那麼嚴重嗎?”
粉衣女子‘長宜’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們一眼,不置可否,隻說:“走吧,就差你倆了。”
說完側了身,提步便走了。
申時一刻,新生庭院外。
領路小童帶著這十餘新生,優哉遊哉地,又回到山門前。
“首先!重中之重。”止了步,領路的小童站去高高巨石上,嚴肅認真地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屏息靜氣,豎起耳朵聽著。
“風儀門戒私鬥戒殺生,實屬和平淨土。”
“而淨土也有禁忌。至於是誰,想必諸位心中皆有數。”
“葉青洲,葉長老。”
領路小童道。
“而葉長老的最大禁忌,是她那個已逝的師姐,羅艽。”
“我敢向你們打包票。你們在風儀門的這幾十年,隻要不提那兩個字,一定能活得好好的。”小童言辭鑿鑿。
“若是提了……”邊說著,小童伸出手,在脖子前比劃了一個‘喀嚓’。“你們懂我意思吧。”
眾人噤聲,未敢言語。
隻有某位羅氏新生,猶猶豫豫地舉起手,又猶猶豫豫地發問。
“為,為,為什麼啊?”
小童對她比了個‘噓’,神秘兮兮地回頭,朝眾人壓低聲音道: “不知百年前什麼差錯,總之葉長老極度厭惡這師姐。”
“上次有人在長老麵前提這羅什麼艽,被葉長老一道劍氣劈了腦子,傻掉了。”
小童話音落下,幾乎所有人都看向羅艽。
而人群裡,那位粉衣女子也看過來,神色滿是揶揄。
她口型似在說,‘早說了,你那名字和這師姐同音,非、常、危、險。’
羅艽:……
她如遭雷劈,愣在原處。
百年前什麼差錯?
她在心裡發誓,真的沒有什麼差錯啊啊啊啊!
不覺劍,羅艽劍仙,此時心裡隻覺得離離原上譜,欲哭無淚、欲訴無門——
百年前我們姊友妹恭,互相扶持……結果百年後,師妹,師妹說她討厭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