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夫人被客客氣氣的送走了,廳堂上隻剩下薑寶頤母女兩個人。
“阿娘,淼淼還在花園裡,我……”薑寶頤欲要走,卻被薑夫人叫住。
“你且到我跟前來。”
薑寶頤依言上前,薑夫人替她扶正頭上的金簪,問:“怎麼突然就不嫁思聿了?”
“我剛才說了呀,我……”
“彆拿剛才的話來哄我,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了解你?”薑夫人一臉‘不準瞞我’的表情。
薑寶頤:“……”
“娘要聽真話。”不但是陳二夫人想不明白,薑夫人也想不明白。
他們二人拌嘴賭氣是常有的事,但薑寶頤卻從沒說過,不嫁陳思聿這話,今日是第一次。而且她瞧薑寶頤的模樣,似乎是真的不嫁陳思聿了。
薑寶頤見瞞不過薑夫人,索性便親昵的靠在薑夫人身上:“阿娘,我剛才在花園裡睡著了,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薑寶頤將與陳思聿成婚那四年的日子,刪繁就簡及半真半假同薑夫人說了。
但光憑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自然是說服不了薑夫人的,所以薑寶頤又道:“我和陳思聿從小吵到大,若成婚之後還繼續吵,那日子該怎麼過呢?而且我剛做完這個‘夢’,陳家二嬸便過來商議我和陳思聿的婚事,娘,您說,這是不是老天爺冥冥之中給我的示警。”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薑寶頤從薑夫人懷中抬起頭來。
薑夫人是江南人,薑寶頤的長相隨了薑夫人,瓷麵粉白軟糯,瞳仁烏黑水潤,眉眼裡俱是被寵大的嬌豔明麗,還帶著幾分不諳世事的純真。
這是薑家上下捧在掌心長大的小女娘。
薑夫人撫了撫薑寶頤柔順的烏發,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隻道:“莫要讓宋小姐久等了,去吧。”
薑寶頤欸了聲,笑眼彎彎的離開了。
剛送完陳二夫人回來複命的女使,正好聽見了這話,她捧了盞茶遞給薑夫人:“夫人這是同意小姐退婚了?”
“她既不願嫁,我這做娘的,自然不會強迫她。”薑夫人輕啜了口茶,神色帶了幾分惋惜,“思聿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才貌雙全品行端正,倒是個可堪托付終生的。但成婚並不是夫婿人品好就夠了,那是一大家子的事兒。”
後麵的話,薑夫人沒再說了,但女使卻全明白。
靖國公是一品國公,陳思聿是長房嫡孫,素日又得靖國公偏愛,日後定然是要襲爵的。而薑父隻是個侍郎,說起來,這門婚事其實是薑家高攀了。
但靖國公府外麵看著錦繡繁華,內裡卻有一攤的糟汙事,非手段厲害之人不能料理,而薑寶頤性子單純,所以薑夫人其實不願意薑寶頤嫁過去。
可這樁婚事是靖國公與薑老太爺定下的,如今薑老太爺已經不在了,她這個做晚輩的,也不能貿然提出退婚。
今日薑寶頤說她不嫁陳思聿了,薑夫人反倒鬆了一口氣。
出了前廳,薑寶頤本打算折回花園去找宋淼的。可她帶著侍女剛從花牆下走出來,正好遇見了她大嫂和她小侄子。
她大嫂同她說,宋淼有事先走了,說改日再來找她玩兒。
聽說宋淼走了,薑寶頤便沒再去花園,而是帶著侍女回了她的院子。
時隔四年,再回到從前住的院子時,薑寶頤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愜意。雖然薑家和靖國公府毗鄰,婚後陳思聿也沒拘著她,她想回來隨時都能回來。
但終究是不一樣的。
和陳思聿剛成婚時,薑寶頤時常往薑家跑,靖國公府上下無人說什麼,倒是薑夫人時不時會念叨她,說她都已經成婚了,便該有為人婦的樣子,怎麼能成天往娘家跑?!
“這麼一想,陳思聿好像也不是全無缺點。”薑寶頤躺在榻上嘟囔。
當初就連薑夫人這個親娘都在念叨她,但陳思聿卻從未說過什麼,甚至在薑夫人念叨她的時候,陳思聿還會幫她說幾句好話。
“小姐說什麼?”拂綠拿著桃花從外麵進來。
“沒什麼,你插完花下去吧,我要再睡一會兒。”
拂綠將含苞待放的桃花插進細頸白瓷瓶裡,回頭見薑寶頤果真又在榻上躺下了,不禁笑著勸道:“小姐您先前已經在花園小憩了一會兒,這會兒若再睡,晚上會睡不著的。不若我將紅綃叫進來,讓她陪小姐您打雙陸?”
“不要,我要睡覺。”薑寶頤拒絕了。
拂綠見勸不動薑寶頤,隻得掩門退下了。薑寶頤所謂的要再睡一會兒隻是個幌子,她本想單獨待一會兒的,可沒想到躺著躺著,她竟然真的又朦朧睡去了。
而薑寶頤睡著沒一會兒,薑夫人的女使又過來了。
拂綠迎上去回話:“小姐回來就歇午覺了,現在還沒醒。可要婢子進去將小姐叫醒?”
陳思聿過來了,說是想見薑寶頤一麵,薑夫人這才遣她來請薑寶頤。陳二夫人前腳回府,後腳陳思聿便過來了,陳思聿此行是為什麼不言而喻。
薑夫人的心思,女使是清楚的,所以斟酌過後,女使道:“小姐既在歇午覺,那便不必叫了。”
拂綠應了聲,將女使送出去,就自顧自去忙差事了。
春日人容易犯困,再加上院子裡靜悄悄的,薑寶頤這一覺便睡的格外沉。等她醒來時,外麵已是暮色四合了。
拂綠推門進來,見薑寶頤坐在榻上,便撥開珠簾問:“小姐可要用夕食?”
薑寶頤應了,睡了一下午,她確實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