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妖紅的眼眸盯著她,麵白唇紅,似乎意猶未儘,不打算讓她走。
歲祖月微眯起眼,看著人張了張嘴。
“不許說,”他陡然開口。
歲祖月難以置信,憑什麼不許她說話,剛才還捂她的嘴。
就要說就要說。
歲祖月一身逆骨,不僅打算說,還準備對著人耳朵叭叭叭。
可她還沒開口,妖世子長睫垂了下來。
搖曳的燭光裡,少年濃密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蓋下來後,遮住了眼底的情緒,於是眉目染了幾分她熟悉的神色。
話到嘴邊的歲祖月噎了噎。
她盯著仿佛清醒過來,逐漸收斂起周身妖氣的少年。
他看了她一眼,眉眼是白日的清澈乾淨,眼底像映著月的明潭。
比起白日,又多了一抹晦暗不清的情緒。
歲祖月甚至有種錯覺,比起方才,此刻意識清明的少年更想弄她,像是對她咬牙切齒,恨不得刨個坑,把她埋在他旁邊。
歲祖月站在原地,因腦海裡湧起的想法,陷入了些許茫然。
四周安靜了會,她的細腕被放開。
“抱歉,”世子嗓音低沉,透著一些喑啞,“驚到仙使了,”
歲祖月沒說話,躊躇片刻,朝人微微頷首離開了。
室內寂靜幾許,慕相玄一條長腿曲起,坐在冰涼的木板上。
月光從窗口透入,他穿著單薄的墨色寢衣,淩亂的衣襟敞著,頭發披散,瞧著有幾分莫名的狼狽。
“為何不攔我,”
“為何要攔,”杜忘川朝屋外望了眼,意有所指道,“你看,小少司沒受傷,你也沒把人怎樣。”
慕相玄闔著狹長的冷眸,複又睜開。
他氣息紊亂而不堪,修長清瘦的脖頸,皮膚不複往日的冷白,在風中忽明忽暗的燈火間,浮現出烏紅的妖紋。
妖紋從慕相玄心口地方,一路蔓延攀升至脖頸,像是灼燒的火。
熱的他整個人躁鬱不安。
他嗓音卻像結了冰:“她已經懷疑了。”
杜忘川納悶:“知道又如何。”
慕相玄沒說話。
房門半場,外界走廊一片昏暗,夜風陣陣吹過,他周身的陰暗氣息,染了些許涼意,指邊碎瓷被他揉入了掌心。
歲祖月身在神殿,擒拿過太多在凡間作惡的妖,見過太多妖邪陰暗的心思。
那些肮臟卑劣的,粗暴狎昵的,罪惡貪婪的......
她不喜歡。
甚至厭惡極了。
說來可笑,他穿一身白衣,她就真把他這妖邪當聖人了。
歲祖月有時做完任務回來,會跑到慕相玄的小院子裡,叭叭叭的講經曆。
慕相玄記得,有次她帶著受傷的胳膊,在他給她敷藥的時候,可憐兮兮的說,自己差點被隻大狼妖叼進窩裡了。
她說那狼妖咬的她好疼。
說那狼妖用舌頭舔舐她的傷口,想飲她的血,她頭皮發麻,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胃裡一陣翻滾。
還說那狼妖氣息陰暗肮臟,壓著她張嘴想叼住她時,她想把對方狼皮都扒了......
末了,她湊近腦袋,在桃花樹下輕嗅了嗅他。
“要是所有妖都像你一樣就好了。”
慕相玄:“......”
她哪裡知曉,他陰暗的心思比起那些惡妖,隻多不少。
他也想像她嘴裡的狼妖那般,把她叼回窩裡,藏起來,這樣她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可那樣,她大概會發瘋。
她最討厭被束縛,莫說關她一輩子,就是把她關在他的小庭院裡兩日,她都憋的發慌,絞儘腦汁要逃出去。
而他也無法容忍,她像看到那些肮臟惡妖一般,看著他。
逃離他,厭惡他......
慕相玄食指抵唇,妖紋在頸間浮現,他盯著外界夜色良久,最後惡狠狠的舔舐了下唇。
像是把方才在女孩頸間嘗到的味道,報複性地又嘗了嘗。
他也是有怨的。
為何對那人那麼好,就算天意不選邵昊謹,她也選他。
明明邵昊謹已有天命。
明明沒天命的那個人,是他.......
她把他一生最想聽的話,講給了彆人聽。
慕相玄餘光落在長發,有那麼刹那,甚至有種破罐破摔的衝動。
發現就發現吧。
*
廊外冷風中,歲祖月撚著一縷妖世子的長發,在月下打量。
頭發很黑,但還是不一樣。
記憶中,慕相玄的頭發如鴉羽般,更濃墨一些。
歲祖月蹙眉,神色有點迷茫,片刻,她低頭嗅了嗅墨發的氣息。
電光火石間,歲祖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好似那股氣息又纏繞而來,沉重的呼吸壓在她頸畔,像是在惱恨,又像是極為渴求的,想要觸碰她。
歲祖月顫抖著睜開眼。
不是,應當不是。
那惡妖氣息充滿了侵略性,夾著陰暗又滾燙的貪欲般,在夜裡森冷極了。
慕相玄身上可從沒這氣息。
他可純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