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雀泣血 雪季的最後一天(1 / 2)

Black Sugar 弄清風 6817 字 9個月前

2146年,東方大都會,代號“春”。

春城沒有春天。雪季從十一月一直持續到來年六月,溫度卻不算低,除去最冷的寒冬,氣溫基本維持在零度左右,且沒有大的起伏。

這樣的氣候出現在亞熱帶是很詭異的,但2046年大災害以後,反常隨處可見。

席卷全球的大災害不光帶來了反常的氣候,也改變了部分生物的基因序列,由此誕生了——異能。

現代文明一度被摧毀,城市崩塌,倫理重構,人類自此翻開了新的篇章。在這個新篇章裡,異能和科技成為了構築社會的兩大基石,恰似DNA的雙螺旋結構,奇妙共生。

幸存者們於廢土之上重建家園,迄今為止,恰好是一百年。

六月底,漫長的雪季即將結束,最後一場雪消融時,陽光打在麻倉層層疊疊的屋頂上,如同“金光落羽”,為這擁擠、雜亂的外城區披上一層充滿奇幻色彩的外衣。

最佳的觀景時間在日落時分,夕陽帶來極致的浪漫,也吸引了無數攝影愛好者到場。

隨處可見的鏡頭裡,全方位地展示著麻倉的特殊風貌。

麻倉,取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之意,是外城區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放眼望去儘是層層堆疊如積木的樓房。狹窄的街巷、錯綜複雜的空中走廊,又把這片區域進行無限切割,人行走其中,視線被高高的樓房和隨處可見的霓虹燈牌遮擋,很容易迷失方向。

人們也把這裡稱為“四十八街”,麻倉四十八街,在整個春城都赫赫有名。

觀景的這一天,是麻倉最熱鬨的一天。

春城的旅遊業本就發達,出品了“春城十大景點”排行榜的《都市報》,更是打著“沒有看過金光落羽,就不算到過春城”、“對著金光落羽許願,願望就會成真”等噱頭,吸引來了大批遊客。

今年也不例外,《都市報》早早就派了攝影團隊過來,占據了最好的觀景位置。可是能搞的噱頭都搞過了,景色再美,年年拍,也失了新意,尤其是跟一條有價值的新聞相比。

負責采訪的記者借著上廁所的機會躲起來抽煙,腦子裡還在想今早的大新聞。原本那新聞是他去跑的,結果被人搶了,而他就被臨時派到麻倉來。可這又能怪誰呢,怪他自己運道太差又沒背景,入行十多年了還混不出頭嗎?

一根煙還沒到頭,他又點了另一根,放縱地猛吸兩口,手腕上的黑色電子手環就開始發出警報。

“檢測到過量尼古丁。戒煙小程序提醒您:吸煙有害健康。”

“嘖。”記者低頭看了眼手環,虹膜識彆成功,手環上彈出戒煙小程序的虛擬光屏。他嘟噥地選擇關閉,又想起來是自己設置的戒煙程序,更想罵人了。

這手環也叫做終端,曾經是個叫做手機的玩意兒。當然,它還有彆的款式,手環是最普通、性價比也最高的。記者的耳麥倒是價格不菲,很小一個,輕便舒適,戴久了也不會覺得耳朵疼,隻是當它在這個時候又響起時,就顯得格外令人煩躁了。

“催催催催命呢,馬上回來了……”接通來電,記者不耐煩地掐滅煙頭,企圖在三秒內結束通話,然而從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帶著驚恐和慌張。

這兩種情緒裡又夾雜著一絲截然不同的欣喜。

“你跑哪兒去了?!馬上回來!出事了!”

“什麼?”

“發現屍體了!快點,你再不來警察就來了!”

時間倒退至十分鐘前。

高處觀景台,密密麻麻全是長槍短炮。他們瞄準的是麻倉的最高點,那裡有一尊麻雀銅像。那是麻倉的標誌,仿照麻倉的地形建造而成,既有麻雀的輪廓,又有麻倉的獨特神韻,頗具後現代風格。

其實它的頂部是根避雷針。

當然,沒有人在意避雷針,所有人在意的都是積雪融化,夕陽灑落在銅雀身上化作金光的最美的刹那。

可今年的金光裡,還摻雜了些彆的顏色。

起初大家以為那是夕陽的顏色,還泛著玫瑰的紅,是天賜的盛景。可隨著時間流逝,他們越看越不對勁,尤其是當那紅逐漸擴散,並且呈現在高清鏡頭裡的時候,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不是……血?”

銅雀流出了血水。

冰冷的金屬物體在夕陽下經曆了一場謀殺。

好似什麼都市奇談。

驚訝的聲浪從高處觀景台一路擴散至街巷,無人機繞著那銅雀飛了好幾圈,最終在銅雀的翅膀與地麵的夾縫裡疑似發現了一具屍體。

在漫長的雪季裡,那兒都被厚厚的積雪遮著,陽光都照不進去,如今雪化了,才露出異樣。

記者奮力撥開人群,一路狂奔,嘴裡還在不停說話,“拍到臉了沒有?男的女的?先彆管了把直播開出來……彆等我回來了!馬上開!”

直覺告訴他,這一定是一條爆炸性新聞,為此他身體裡所有的細胞都開始興奮。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那麼多媒體在場,若想在這場競賽中取得勝利,他必須贏在起跑線。

可也正因為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警局的人本就在周圍負責警戒,第一時間趕往現場。

銅雀所在的位置是一處不過十平米大小的樓頂天台,為了更好地迎接“金光落羽”,這個天台一直處於封閉狀態,禁止任何人出入。通往天台的門鎖也是最老式的金屬鎖,需要用鑰匙才能打開。

鑰匙在街道管理委員會的手上,等到負責人帶著鑰匙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記者也趕到了觀景台。

此時無人機尚未撤離,儘管警方已經發出了撤離通知,但那些為了搶新聞的媒體們,一向膽大。記者終於接過了話筒,而他的目光牢牢盯著無人機傳回的畫麵,驀地,眉頭緊蹙。

“不對——”他連忙叫人將畫麵放大。此時積雪尚未完全消融,屍體蜷縮著躺在銅雀的羽翼庇護之下,隱約能看到裸露在外的皮膚,白皙、光滑。

那不是一個在冰天雪地裡凍過的屍體該有的狀態。

“什麼屍體,就是一個仿生機器人!”觀景台上的同行也反應過來了,發現一個大新聞的喜悅衝昏了他們的頭腦,讓他們差點失去了該有的判斷力,此時被冷風一吹,竟生出一股被愚弄的荒唐感。

記者卻仍舊皺著眉,還是不對啊,如果是機器人,哪來的血?他不由得再次抬頭遙望向那尊銅雀,一時間都忘了還在直播。

直播間裡,“人聲鼎沸”。麻倉發現屍體的消息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傳播,什麼銅雀泣血、殺人拋屍,每個直播間裡都有不同的故事。

無人機最終還是被驅離,因為警方終於趕到了天台,而當他們湊近了看到屍體的全貌時,錯愕溢於言表。

“仿生機器人?”

“嚇我一跳,還以為真有屍體呢……等等,你們看他胸口!”

“一顆心臟?”

“真的假的?”

少年模樣的仿生機器人蜷縮地躺著,神情安寧,渾身上下看起來沒什麼傷口,隻有胸膛上破開了一個大洞,露出斷裂的線路以及一顆心臟。

那心臟顯然是後被放進去的,它沒有跟任何線路相連,融化的血水也正是由此而來。

壞掉的機器人到處都有,回收廠裡都堆成山了,可那顆心臟是誰的?人沒了心臟還能活嗎,心臟的主人又在哪裡?

警方麵麵相覷,回頭再看到下麵的人山人海,頓覺頭大。在這樣一個日子裡,發生這樣一樁事情,可想而知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仿生機器人被銅雀的羽翼遮著,那群多事的媒體並未拍到心臟的照片,也並未拍到他的臉,否則事情會鬨得更大。現場的警察暗自鬆了一口氣,第一時間把心臟送檢。

人群卻還在聚集,不管是外來的遊客還是麻倉本地的居民,三句話不離“屍體”的事情。警方不得不加派人手疏散群眾,可效果寥寥。

記者已經帶著他的攝影團隊回到了地麵上,他知道此時去追問警方也得不到什麼有效信息,不如去采訪那個開門的人。

街道管理委員會。這些閻王底下的小鬼最是難纏,但往往掌握著意想不到的信息。

“快點!”記者唯恐被人搶了先,但麻倉的地形確實太過複雜,他跑不了幾步就得停下來確認方向,導航也不好使。

正想著是不是要找個當地居民帶路,他拐過一個拐角,“砰”地和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子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