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怎麼了?又做噩夢了嗎?”青無急匆匆從桌前起身走過來。
聽到青無的聲音,謝嗣音這才回過神來,左右看了一圈周圍。
竹林清幽,鳥鳴啾啾,還是大興恩寺。
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似乎是又做了噩夢。但到底是什麼,她卻好像有些記不大清了。
“什麼時辰了?”
青無一時沒回過神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自家主子的嘴唇好像紅腫了一些,就像被人狠狠蹂躪過一般。不過這個想法也就在腦海中飛速閃過,連忙道道:“未時三刻了。剛剛主持傳消息過來,祈福法會馬上開始了。”
謝嗣音此刻心下跳個不停,有心去神佛之處求個安心,起身道:“走吧。”
等謝嗣音到達壇場的時候,老方丈正帶著人拈香頂禮、鳴磬唱讚,一眾僧人三稱“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莊嚴肅穆。
早有小沙彌等著謝嗣音,一見她過來,連忙引著人往壇場留好的位子走去。
壇場燃著一百零八支香,香煙繚繞,燈燭輝煌。謝嗣音同一眾僧人跪於地,嚴持香花,聆聽住持領詞。
引磬音落,木魚聲起,梵音聲聲不絕如縷。
謝嗣音在這份唱念中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所有的噩夢都隨之遠去。
一直到申時末,謝嗣音才重新上了馬車朝著城內趕去。
日暮西斜,群山皆寂,倦鳥歸巢,大興恩寺的鐘聲同馬車的轆轆聲來回交替,謝嗣音終於眉心舒展開來,似乎所有的煩惱都被撫平了,就連時間都跟著變得緩慢悠長。
大雍王朝不設宵禁,沿街做買賣的人從早開到晚,燈火如晝,熱鬨非凡。
馬車一路穿過西市,直接進了宣王府。宣王妃早等著謝嗣音,聽見她回來,連忙吩咐人準備晚膳:“昭昭今天怎麼樣?”
謝嗣音拉過母親的手,笑道:“今天女兒抽了一個上上簽!”
宣王妃一聽大喜,扭頭朝著旁邊的秦嬤嬤道:“明天著人去給大興恩寺添一千兩的香油錢,從我的私庫出。”
秦嬤嬤連忙笑著應是。
謝嗣音抿唇笑了笑,問道:“今日皇後娘娘找母親可有什麼事?”
宣王妃笑意淡了些,拉著她的手朝餐桌走去:“不過閒著聊聊天罷了。你今兒也累一天了,陪著母親吃點兒東西,早點回去休息。”
謝嗣音點點頭,問:“父王還沒回來嗎?””
宣王妃歎口氣道:“沒有呢!王爺在和皇上商量國事,估計今天又要很晚了。前麵傳了消息回來說,讓給他留著宵夜。”
謝嗣音笑道:“皇伯父難道還短了父王一口吃的?還巴巴的讓人傳信回來。”
宣王妃好笑的點點她額頭:“你呀!難道真是為了一口吃的?要說吃的,哪裡吃不著。你父王這是想讓我惦記著他。”
謝嗣音裝作一副恍然的模樣,長長的哦了一聲:“父王這是嫌您惦記得不夠,跟您邀寵呢?”
宣王妃美目一睇:“沒大沒小的臭丫頭!”
外間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但是在自家中,卻沒了這些個規矩。母女兩個一邊說笑一邊進食:“其實我嫁給你父王之前是很不喜歡他的,人長得粗糲就算了,性情脾氣還暴躁得很。當時我喜歡的是另一個男子,與他也已經過文定了。”
“啊?那後來您同父王怎麼......?”謝嗣音之前從來沒聽過這一茬,一時有些愣住了。
“都是你父王做的好事!”
“什麼?”
宣王妃又氣又笑道:“他給那人挖坑,叫個妓子懷著孕纏上了他,還讓我當場撞上。我當時又氣又怒,求著家裡的父母退了婚。這個時候,你父王趁機跑過來求親,我想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
“誰知道,當天他就跑去先帝那裡求了賜婚聖旨。這下好了,想改也改不了。”
謝嗣音跟著笑道:“那母親什麼時候發現那件事是父王做的套?”
說到這裡,宣王妃哼道:“新婚夜那晚,你父王這個棒槌直接給我挑開的!用他的話來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事情既然做了,就不可能永遠保密。與其以後被我發現,還不如他現在跟我攤開,反正我已經嫁給他,想跑也跑不了了!你瞧瞧,說得這是什麼話?!”
謝嗣音將手裡的筷子一放,歪倒在宣王妃懷裡,笑得肚子疼。
宣王妃撫著謝嗣音的脊背,繼續道:“你爹這個性子啊,雖然總是氣得人跳腳,但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知道悔改。如今瞧著,倒也還算不錯。”
說到這裡,女人話音一轉,擺手將侍奉的人揮了下去:“昭昭,陸世子性情溫和端方,更是個難得的性情中人。母親希望你也能和他——成為我和你父親一樣。”
“但是,這一個月......昭昭,你告訴母親,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是藏著什麼事?還是,你不喜歡陸煦之?”
謝嗣音臉上的笑容漸漸斂了去,低垂著頭道:“我沒有不喜歡陸煦之,我隻是......隻是有些莫名的害怕。”
宣王妃一愣,將她緊緊抱入懷裡,紅著眼哽咽道:“昭昭,我的昭昭。不要怕,一切都有母親在。”
窗外風聲漸起,芭蕉葉簌簌作響。
宣王看著屋內兩個女人,眼中閃出狠戾之色,轉身朝著書房走去:“暗夜。”
一道身影從陰影處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