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像一隻清新可人的荷花精(2 / 2)

娘子緩緩歸 小錦袖 5199 字 9個月前

“錦書……”他把人家姑娘的名字放在唇齒間品磨著,道:“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人,心裡一定在惦念著誰吧?”

蘇錦書沒法回答。

爹娘都死十年了,上哪問這種事去?

蘇錦書道:“你叫什麼名字,也該告訴我了。”

——“陸錫。”

蘇錦書重複了一遍,問:“陸怎麼寫?錫又怎麼寫?”

陸錫手指蘸了水,在船板寫下了名字。

蘇錦書歪頭看他寫完,曉得是哪兩個字了。

陸錫把戒指收進了懷裡,連同那條臟了的手帕,都妥善放好了。

蘇錦書撐著船往回走,一路上隱約覺得陸錫在看她。

她偶爾瞥去一眼,也總能對上他那沉靜複雜的目光。

他不避不閃,被抓包了也隻是笑笑。

蘇錦書從來沒被人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忍不住直說了:“你閉上眼,彆看了。”

陸錫沒閉眼,卻挪開了目光,他從船裡撿了半個蓮蓬,是蘇錦書吃剩下的。他剝了一顆,放進嘴裡,嘗了一下,呸的一聲吐了出來。

蘇錦書聽到動靜,沒回頭,笑了:“蓮心是苦的,你吃不慣,挑出來就好了。”

陸錫似乎沒興致再嘗試了,把蓮蓬扔回了籃子裡,靠著船頭躺下,一隻手按著胸口,臉色似乎比剛才更蒼白了幾分。

蘇錦書看他這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生怕他死在船上,靠岸後,就近把他帶到了撫善堂。

彩珠夫人見她領了個陌生男子來,有些愣住:“你這怎麼……”

蘇錦書說:“夫人,他溺水飄在荷田裡,是我把他撈上來的。”

彩珠夫人敷衍地誇了她一聲真棒,忙著去瞧陸錫的情況。

陸錫半眯著眼睛,在椅子裡靠了一會兒,竟又昏睡過去了。

蘇錦書纏著彩珠夫人,悄悄耳語道:“他咳了好多血,你看他還能活嗎?”

彩珠夫人探了他的脈,又摸了摸他的脅下,道:“肋骨斷了。”

她一把掀了他的衣裳,露出他皮膚上的大片青紫。

蘇錦書倒吸一口冷氣。

彩珠夫人冷靜道:“應該是在河裡撞傷的,放心,死不了,心肺有舊疾,體質不是很好,你把他留在撫善堂吧,我可以治。”

蘇錦書點頭說行,她沒急著走,問道:“雲崢哥哥在嗎?”

彩珠夫人一邊提筆開藥,一邊說道:“你雲崢哥哥明年就要參加院試了,你彆去擾他。”

蘇錦書道:“我不擾他,我就看一眼,遠遠看一眼。”

彩珠夫人才不信她的說辭,卻也心軟縱容道:“去吧,後山竹林小築。”

蘇錦書小跑著穿過遊廊。

夏風穿堂而過,她迎著風行走,少女的雙丫髻下各垂著幾條彩繩,藏在烏發間若隱若現,發繩尾端係著碧玉墜子,一步一叮當,青綠的羅裙層層如浪綻開在腳下。

彩珠夫人去準備藥了,誰也沒注意,陸錫悄無聲息睜開了眼,目送她漸漸消失在了視線中。

真活潑啊……

像一隻清新可人的荷葉精。

陸錫放鬆地靠進椅子裡,閉上眼,腦子裡莫名浮現出那些在風中搖晃的荷葉。

蘇錦書急著去見趙雲崢。

趙雲崢是她自幼相識一起長大的玩伴。

他比蘇錦書年長兩歲。

蘇錦書自從記事起,趙雲崢就一直在她身邊,他是撫善堂收養的孤兒,但是與蘇父老家有點遠親關係,所以常住在蘇家,在蘇家遭橫禍遇難後,他又回到了撫善堂。

蘇錦書開蒙時,學會寫的第一個“蘇”字是他教的。

剛念書時千字文中的第一句“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也是他教的。

若是家中無變故。

若是她沒有被舅母領走,而是留在撫善堂。

他們本應該一起高高興興長大的。

撫善堂後山的竹林小築,是為了讓趙雲崢專心讀書建起來的。

趙雲崢去年考了府案首,明年打算去參加院試了。

竹林清淨,那些調皮的孩子們不會鬨到這裡擾他讀書。

院裡的爐子上正煮著熱茶,甚是風雅。

蘇錦書輕手輕腳進了院子,趴在窗戶上看,屋裡沒有人,案上攤著一本書,但趙雲崢並不在。

去哪兒了?

茶水還是滾熱的,人應該沒走遠。

蘇錦書從他的冰盤裡拿了塊瓜,邊吃邊打算去附近找找。

剛走出院子不遠,迎麵就碰上了趙雲崢。

趙雲崢一身布衣,十幾年寒窗苦讀,自養成了一派儒雅。他左手裡拎著一個油紙包,右手裡拿著幾本書。

蘇錦書見了他心情就很好,眉眼蕩開笑:“你去哪了?”

趙雲崢道:“聽說你來了,我去前麵找你,夫人卻說你已經上山了,不巧我們走了兩岔路,我又追著你回來了。”

蘇錦書疑惑道:“走岔了?可上山下山隻有這一條路呀?”

趙雲崢道:“是我抄了近道,怪我。”

蘇錦書:“還有近道呢,我怎麼不知道?”

趙雲崢不打算告訴她另一條難走的近道,他把手裡的一堆東西遞給蘇錦書,道:“你前些日子病了,我弄了一些蒼耳子,你回去泡茶飲,對身體有好處。我常去的那家書鋪有了新的話本子,講了些民間誌怪故事,你素來喜歡看這些,我挑了幾本,給你解悶。”

蘇錦書珍而重之抱在懷裡的,不是那幾兩草藥和幾冊話本,而是這分沉甸甸的惦念。

“雲崢哥哥真是個好人。”蘇錦書心裡又暖又軟,道:“不過彩珠夫人囑咐我不能擾你讀書,我知道你過得不錯就行了,我先走啦。”

趙雲崢追著她送了一段距離,囑咐道:“你閒著沒事也多讀點書,彆漫山遍野的瞎跑,等明年我考完試,回來查你的課業!”

蘇錦書原本是走著的,一聽這話,嚇得跑了起來。

竟然要查課業,真是可怕!

她讀書認字是為了看那些有趣的誌怪故事,可不是為了背那滿口的之乎者也。她又不考狀元,學那些勞什子作甚?

回到舅舅家時,遠遠的,見到一個肥胖的大娘扭著腰身走出來,一身花裡胡哨的打扮,笑得見牙不見眼。

蘇錦書認得她是鎮上的劉氏,是遠近聞名的媒婆。

她忽然預感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