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孟夷光肯定不能大喇喇地講這些,因還不了解謝璋脾氣秉性,怕言語間稍有不慎惹怒了他,秉持沉默是金,孟夷光隻好手上漏個差錯,由著謝璋笑眯眯吞下白子後,她扶額連連輕歎,是副後悔苦惱如此落子的模樣。
“朕剛剛不是告訴過孟姑娘不該如何落子,怎的又犯了同樣差錯,小心真的要哭鼻子了。”謝璋看著她,笑得更歡,不知是否是樂極生悲緣故,他手上那枚白子竟也同孟夷光般落得極其危險境地。
孟夷光抬頭去看他,見謝璋仍是眉目含笑,目光灼灼盯著她,便毫不猶豫落子吃下,她生得纖纖玉手,一枚雙蝶撲花樣式鑲藍寶的累絲戒子襯得她手指纖細修長,謝璋低頭瞧著,想起來便是這枚戒子劃傷了謝琮的臉,更是忍不住笑,他心頭可惜地想著,這寶石太過圓潤,若是再鋒利些,直接讓謝琮毀容或是瞎眼就更好了。
謝璋順著戒子去望孟夷光,她此時朝著謝璋笑得分外驕傲得意模樣,可愛討喜得很,叫謝璋又覺得,還好謝琮被孟夷光給忽悠過去,若是她真的把謝琮傷得不可挽回境地,就算有他出手護她,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梁王府那些下作汙糟手段給全部擋住。
孟夷光既不知謝璋方才瞧見她與謝琮爭執,也不知謝璋心裡千回百轉的念頭,她微微抬起下頜:“臣女從來不會因輸棋哭鼻子,反倒是與臣女下棋的,例如家中堂妹常常被氣得哭鼻子,到現在可還欠著臣女一對步搖,兩對花釵和一支白玉鐲呢。”
孟夷光掰著手指細細算來,笑盈盈地看著謝璋,很輕盈地眨了眨眼,儘顯嬌俏,更顯得那張精致清豔的臉蛋閃閃熠著輝光,分外燦爛,落在謝璋眼裡頭,可是要比禪房裡頭點著用來照明的佛燭燈火更為明亮。
謝璋被逗笑般出聲笑道:“那朕可要提前預備好一會兒輸了時給孟姑娘的彩頭,免得叫孟姑娘給旁人說大鄴的官家欠債不還。”他隨手解下係在腰間的那枚團龍玉佩,玉佩通體瑩白,微微生出柔和清潤的明光,謝璋從桌上遞到孟夷光手邊。
魏良策默默侍奉在謝璋身後,看著謝璋就這樣輕易將先帝贈他的玉佩送給孟夷光,心裡頭清晰地知曉,眼前這位綺年玉貌的琅琊侯府孟小姐是真真要有大造化了。
往前不管王太後怎麼把那位生得嫵媚瑰豔的王家表妹推給官家,謝璋都沒讓王臻進他身半步,王臻被召進宮住了大約半年光景,二人唯一相處還是偶爾謝璋前去寶慈殿請安時候,王太後硬生生牽絆著謝璋,又百般尋話頭給王臻,讓她好與謝璋能說上話,可任是王臻如何眉目傳情,謝璋也全作不聞不問,更不用說陳太後想要往垂拱殿裡塞的侍寢宮女了。
想到方才瞧見孟夷光與謝琮的糾纏,魏良策更是頜首低眉,準備待一會兒輪值時,把今日下午隨官家一同去散心的內侍都召起來,囑咐命令他們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巴,管不好嘴可就要等著以後管不了自己的命,侍奉在帝王身畔的,在旁人麵前就要當好眼瞎耳聾的啞巴,想到最近隱隱聽聞小安子與宮外似乎偶有傳信之舉,魏良策肅下臉。
孟夷光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玉佩,自覺一有些知曉謝璋幾分性情喜好,她雙眼彎彎:“那臣女定要全力以赴才是,免得辜負官家給的彩頭。”
孟夷光在棋藝一道素來頗有造詣,她的外祖秦疏朗雖在科舉上頭是既沒半點天賦能耐,也沒得佛祖偶爾垂憐,但詩詞歌賦與琴棋書畫卻可稱樣樣精通,他隻有秦氏一個孩子,因自覺官運不濟唯恐拖累外孫孟唳,所以他倒是更親近寵溺孟夷光些,孟夷光年幼時候就被頗有閒情雅致的秦疏朗教導那些風雅玩意,尤其下棋上更是被秦疏朗讚過極有天分,還曾經避著秦氏偷偷帶她去當今棋聖吳風眠門下學過。
與孟夷光此時瞧起來柔情萬種的嬌媚清麗臉麵不同,她對棋局走勢落子分外桀驁而果斷,鋒銳得似柄孤山冰雪化成的利劍,刻滿冷峭傲慢,見血封喉,謝璋挑眉望她,麵上笑意愈來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