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事了,秦芊芊帶著師弟準備離去。
妖魔已經伏誅,剩下的事情自然會有鎮守在附近的修士前來收尾。
這是仙門長久以來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不少修士或性情高傲,或為人冷漠,總之,多數都不理俗務,不善交際,隨手斬妖除魔之後往往也想不起來善後。
久而久之,仙門便在俗世安排了駐守弟子,專門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務,比如在事情過後闡明緣由,安撫民眾等等。
雖說天底下有人的地方就受仙門管轄庇護,但仙門畢竟不是上下一心。大大小小的宗門一抓一大把,怎麼劃分各自勢力範圍就是個大難題。
這些駐守弟子,某種程度上就代表了圈地標記的意思。
如此一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越俎代庖。
秦芊芊此時就隻需要留下一道靈識,讓附近的駐守修士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其餘就不用她操心了。
恰好,在清河鎮這一帶派遣弟子鎮守的宗門也是天靈宗的老熟人——同為八宗之一的玄心宗。
同是曾經的“仙盟”中人,交流起來自然更親近。
……
秦芊芊看著自己隨手打出的訊號隱入天際,隨後東南方向一道星光閃過,便知道玄心宗的修士已經收到了消息,正禦劍加速往清河鎮趕來,於是不再關心對方的行蹤,轉而又看向了麵前身形清瘦的年輕人。
大紅色的喜服本該是極為的喜慶,但在此情此景之下,配上對方病懨懨的模樣,反倒叫人覺得這色彩是如血一般的森然。
秦芊芊思索了一瞬,正在想如何開口,林元晉就已經看出了他們的去意。
青年善解人意地開口道:“兩位仙師如有要事,不妨先行一步,在下見過縣令大人,聽他老人家說起過仙門的規矩,也明白該如何與其他仙師解釋。”
他說得周全,秦芊芊眸光一頓,緊接著便輕輕頷首。
秘境暫時還不會開啟,倒也算不上什麼要緊事,隻不過妖魔的線索一時半會也難有後續,留在此地也做不了什麼罷了。
“好。”
她應了一聲,指尖搖搖一勾,插在地上的長劍霎時拔地而起,帶著凜然的劍意重新回到她手中。
梁樹羽與她配合默契,在她收劍的同時,雙手淩空飛舞,操縱著黑白棋子變換方位。
隨著困陣收縮,從新娘頭顱中鑽出還在不停扭曲蠕動的那道黑影,也漸漸地被陣法力量壓縮凝實,顯現出一道穿著血紅衣裙的纖瘦人影。
不是很高,看著比原先的新娘還要瘦小一些。
那詭異的紅裙細細看去,似乎也是某種嫁衣的款式。
唯一有明顯變化的,大概就是它低垂著頭,長發披散,而被發絲遮擋住的慘白麵龐上……沒有五官。
無臉新娘,這是後來仙門指代清河鎮這隻妖魔的稱謂。
秦芊芊回憶著前世的細節,試圖在有些蒙塵的曆史中翻找更多的線索。但想了半天,也隻想起來妖魔的名稱和一些不太重要的內容,關於無臉新娘的來曆仍是一團迷霧。
彆看這隻妖魔後來屠戮了不少凡人,但要不是梁樹羽前世死在這兒,後來其逃跑時,又疑似被魔門護法救走,這種事恐怕都不會一五一十地傳到秦芊芊的耳朵裡。
仙門護佑下,世間稱得上太平安穩,可隻要有妖魔在,有那些嗜血成性的魔修在,這樣的慘劇就很難避免。
清河鎮這樣的小城鎮在仙門勢力範圍內數不勝數,類似的事也不過九牛一毛。
常見的事自然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秦芊芊對此心知肚明,因此也不再糾結,看著半空中出現的棋盤虛影將無臉新娘鎮壓,而後化作了一個巴掌大小的玉質棋盤。
她攤手,那棋盤似被牽引一般,徑直落入了她的掌心。
就在秦芊芊抓住棋盤,與師弟轉身的刹那,隨著梁樹羽的周天星陣破碎,一旁同樣被籠罩在內卻無人在意的無頭軀體內驟然鑽出了一道黑煙。
那黑煙散向四麵八方,隻一瞬就形成了包圍之勢,在小院中的三人包裹在內。
“師姐!”
少年發出一聲驚呼。
以他的感知而言,居然沒發現這妖魔陰險狡詐地留了一手,還學會了聲東擊西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梁樹羽回過頭,麵色沉重。
這漫天的黑煙深不可測,看起來可比剛才那道纖細的嫁衣身影還要恐怖!
然而,他目光望去,秦芊芊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隱約透露著一點……失望?
少年微愣。
在他呆呆的注視下,秦芊芊閒庭信步般一劍劈開了鋪天蓋地的黑煙,而後看著那黑煙如遭雷劈般拚命遠遁,抽空對不明所以的小師弟說了句:“沒事。”
她邊說邊五指合攏,虛握成拳。
下一瞬,已經飄散的黑色煙團又逆卷回來,直至凝聚成一枚丹丸大小,被小小的玉質棋盤一並鎮壓。
秦芊芊抬眼,視線率先掠過表情有些驚慌無措的青年,見他強作鎮定,不似偽裝,這才又看向小師弟。
“我知道它在使詐。”
如此簡短的解釋是秦芊芊一貫的說話風格,幸好梁樹羽能懂。
這句話的意思要是更直白詳細一點來說,就是大師姐一開始就知道這隻妖魔將核心留在了新娘的軀體內,而她之所以配合對方,將注意力集中在新娘頭顱上,隻是為了釣魚。
釣什麼魚,梁樹羽不清楚,不過看大師姐的反應,結果大概有些不儘如人意。
……
事實也的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