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芊芊揮手撤去布在林府外圍的另一道結界,把玩著迷你的棋盤,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
她有備而來,到達清河鎮的時間較早,這隻妖魔現如今吞噬的血食還不算多,實力隻能說平平無奇,遠不如前世紀靈芸和梁樹羽遇到時那般難纏。
甚至,她隻出了一劍就已將其斬落。
如果不是和林元晉說話耽誤了些功夫,做完這一切僅僅也就花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可她故意試探,放任妖魔掙紮,魔門那邊卻沒有任何反應,前世的那個魔門護法也自始至終都未現身。
這是為什麼?
莫非,這妖魔其實和魔門沒有什麼關聯,前世傳聞有誤,還是其中發生了什麼她不清楚的變故?
秦芊芊沉思著,卻沒耽誤眼前的事。
她反手將迷你棋盤收入袖中,衝著麵容緊繃的青年點點頭,儘力讓自己冷淡的語氣變得更加溫和,試著寬慰對方道:“這回真的沒事了。”
林元晉有些後怕。
今夜受到的驚嚇著實多了一些,實在有些挑戰一個凡人的心理極限。
“謝、謝謝仙師……”他的語氣泄露了一絲不安。
秦芊芊沒有多說什麼,這是普通凡人的正常反應,何況她剛才的做法也的確有那麼一絲欠妥,不如讓對方事後再好好冷靜。
想到這裡,她不再遲疑,將一開始布下的隔音結界也隨手撤去。
小院外,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顯然是剛才無臉新娘最後反擊時引發了結界震蕩,讓外麵喝喜酒的賓客們察覺到了異常,正帶人前來一探究竟。
再看天際,那道“流星”也越來越近,鎮守此地的玄心宗弟子也即將趕到。
前世,那無臉新娘一開始並沒有鬨出多大的動靜,因此不曾引起附近修士的注意。等它將清河鎮都化作人間煉獄時,實力已然成了氣候,天玄宗的那名駐守弟子也是死在了妖魔之亂中。
後來,紀靈芸逃出生天,將消息帶了出去才引起仙門重視。
這一次,秦芊芊出手就是雷霆之勢,即便是附近的凡人都沒被戰鬥波及,玄心宗弟子得了消息才趕來,速度其實已經不算慢了。
秦芊芊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她知道趁現在就走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臨走前,看著青年在夜風中蕭瑟孤寂的瘦長身影,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那個默念了許久的問題。
“對了。”
青年抬頭,認真傾聽。
“你家親戚裡,有姓商的麼?”
青年姓林,不論是名字還是長相,都與商墨言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乾係,但他身上總是若有似無地縈繞著一種熟悉感。
秦芊芊想到從前她與夫君夜話時,曾聽他說起在清河鎮生活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頓時在她腦海中劃過——
或許,他們倆的祖上之間有些親緣關係?
沒準這就是她那莫名其妙的即視感的真正來由。
這話問得有些突兀,林元晉的臉上浮現出一縷錯愕,旋即他仿佛想到了什麼,試探道:“仙師,莫非是覺得……我有些像誰?”
這個人真敏銳。
秦芊芊看著他的眼睛,溫和清淺,倒沒有銳利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剛才多看了對方幾眼被注意到了,卻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隻問道:“沒有嗎?”
林元晉搖頭。
他大概猜到了自己或許是像秦芊芊的某位故人。
“那你認不認識……”秦芊芊斟酌著用詞,又問,“清河鎮上,姓商的人家?”
然而,答案還是沒能如她所願。
青年眼中流露出一絲淺淺的疑惑,他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者是在回憶。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們林家也是三十年前才搬來清河鎮。我平時多在外求學,倒是對街坊鄰居以外的人不太了解。”
“不過……”
青年輕飄飄的聲音散入風中,與四周枝葉上簌簌的落雪聲一起傳入秦芊芊耳中,讓她莫名感到了一絲冬日裡的涼意。
“應該是沒有。”
……
看著少女眼中隱含著一絲失望,與師弟一同悄然離去,林元晉站在原地,抵著唇輕輕地咳了一聲。
寒風凜然,冷月清輝潑灑而下,在他身後拖出了長長的虛影。
寬大的喜服袖袍看起來有些空空蕩蕩,迎著冷風飛舞,讓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搖晃變幻起來,愈發像嶙峋怪石上生出的一支殘竹。
“天靈宗。”
“妖魔。”
林元晉輕聲低語著,又想起來少女的名字:“秦芊芊……”
沉吟片刻,人群倉亂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喚聲已近在耳畔,玄心宗的弟子也即將抵達林府上空,青年雙眼微眯,給出了最後的評價。
“有趣。”
話音落下,他的眉心驟然裂開了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