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歡喜的……(2 / 2)

她不止一次聽他說過,邪魔將誕,生靈塗炭。

“櫻櫻,你忍心嗎?你忍心看著師尊死嗎?忍心隱仙門覆滅嗎?”

“謝懷慈是邪魔轉世,隻要殺了他,一切就結束了...我們師徒將永遠在一起。”

即使是邪魔轉世,也不是她能暗殺的。邪神本就是至陰至邪之物,邪神之心如石...要想將劍刺入邪神的心臟,需要讓他動情,生出情絲。即知這些事宜,千重櫻做了很多準備工作,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花錢派出去的女子連他的身都近不著。

她喜歡的人畢竟是秋衍,如果抱著這樣的目的去接近他,就覺得不太好...但沒辦法,誰讓雇傭的姑娘們被他排斥了呢?幸好她是他的小師妹,還有唯一一條路可以走...

師尊,或者說秋衍,她還沒有說出喜歡他呢!就這樣...葬送在清水村嗎?好不甘心,連心意都沒法表明。

明明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讓謝懷慈生出情絲,再殺了他....可是,她好像等不及了,她對不起師尊,再也不能陪著師尊了。

不等她的藤蔓攀附,千重櫻拚儘靈力,迅速凝出一把長劍,凝練劍訣朝精怪的頭顱斬去。“噗呲”一聲鮮血飛濺,灑滿了青草。妖怪的頭滾到了千重櫻腳下,滿麵的猙獰,是恨不得食其肉的惡意,藤蔓綠光大盛,無頭屍體一步步朝她靠近。

靈力在揮出的一劍時就耗儘了,千重櫻背靠著樹乾劇烈喘息,手臂震得發抖,眼睜睜地看著索命符的到來。

藤蔓攀附而且從她的腳下,纏繞到腰身,越勒越緊,眼看就要窒息,卻在下一刻儘數碎裂...化為濃綠的汁液。

謝懷慈掐訣而止,急喝道,“過來!”

青年一邊掐著複雜的法訣,以靈力化為刀刃寸寸切斷遊走的藤蔓,一邊用身軀掩護著少女撤退。

龐大的靈力仿如刀刃斬滅著新生的藤蔓,切膚之痛...精怪猛然大怒,扭頭看向他倆,心下決斷吃了這倆人,斷絕靈力的供應,但僅是一步之距就被灼燒得渾身焦黑。清光四溢的禦邪結界橫在謝懷慈和千重櫻頭頂。眼見大勢已去,藤蔓妖也不多做停留,瞬間遁地....徒留下,滿地的殘缺妖肢。

精怪一逃,靈刃戛然而止。

青年掐訣歇止,來不及收回的靈氣卷起月白色的衣袍,一瞬之間宛若羽化飛仙...脫塵絕豔。不消片刻,妖氣消弭,結界隨時可破。

謝懷慈退開兩步,與方才緊貼著的少女拉開距離。

千重櫻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道,“謝懷慈...師兄,還好你來得及時。”

她莫名的不好意思,反倒令謝懷慈不太自然,“剛剛我那樣,是因為...”

頓了頓,青年重新道,“你不怕了吧?”

他剛才和她靠得那樣近,即使是修真界也是極為失禮的,就這樣...他不太想提起剛才的事。

“我...”

千重櫻扭捏地糾結著,卻恍然察覺到謝懷慈的目光全部落在自己身上,這下,她更忐忑了,左右環顧,視線飄移。

哪料,注意力不及中,一個失神,摔進了青年的懷裡,猛然抬頭望見了謝懷慈清透的瞳眸,臉“唰”一下就紅了。

眼神交接,無言的尷尬取代了之前的緊張。

千重櫻忙不迭地鬆開他勁瘦的腰,垂下發熱的臉,結結巴巴地說,“我不害怕了,一點兒也...不害怕。”

“是我無能,明明練習了那麼多遍,實戰卻不行。”千重櫻眼睛裡泛著驚恐過後的水汽,深吸了一口氣道,“都怪我...連累了師兄。”

其實在清水村外沿的時候,他就聽見她的求救聲,以為是尋常的爭吵...卻不知道是遇見了精怪。

人性如此,在危險的時候會尋求最重要的人的庇護。

這個自小看到大的小師妹,最重要的人是他,她險些喪命時一直惦念著他。

得出這樣的結論,謝懷慈有些怔愣,心底湧起異樣,隨即眨了眨眼,渾身的疏離消逝了幾分,堪稱柔和地說,“櫻櫻已經做得很好了。”

櫻櫻或許性格頑劣,但本質還是個很好的姑娘。

虞棠與他很特殊,理應關心小師妹,但卻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且她倆談及一些事情的時候,虞棠總是不耐煩,甚至可以說是厭恨,他不懂厭恨的根源,隻知道虞棠善於計較,不能自控的人。如果不是虞棠鬨那一出,耽誤了他的行程,櫻櫻絕不可能身陷險境...說到底,是他放任導致的事故,他有責任,虞棠同樣。

少女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睛睜得大了些,似乎對他的行為很是意外。她越這樣表現,他的失責感就越強,謝懷慈心意一決,就跟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她的腦袋。

千重櫻從呆滯中回過神來,高高興興地走近他跟前,任由他揉著自己的鬢發。兩人並肩而行,靠得比剛才還要近。

“師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少女的卷長的睫毛撲扇了會兒,微微偏頭,打趣地嗔怪道。

掌下一空,謝懷慈身形微頓,手臂包括靠近她的半身都蔓延起輕微的僵滯。

他越是躲,她就越往他身前靠,刹那之間,倆人僅有一寸之距。陽光下的少女眉眼彎彎,黑黝黝的眼珠子裡閃爍著比繁星還亮的光彩。隻要一俯身,就能嗅到少女身上淡淡花香,仿若置身林間...說不出來的寧靜和溫罄。

千重櫻抱住他的胳膊,一臉惆悵。

“師兄,明明小時候你什麼都依我,可是現在卻不同了...我過得好不好,你根本問都不問,你還有沒有心呀?!”

“絕沒有下次。”

“下次?!下次?!萬一,你下次見不到我了呢?!”

千重櫻擰了擰眉毛,很不高興,“我討厭你的承諾,你壓根就辦不到...說什麼,都是騙我的!真當我是孩子嗎?!”

沉默半晌,千重櫻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踮起腳尖,伸出指尖戳了一下他的睫毛。

僅僅是一瞬而已。

那股淡雅的花香驟然濃鬱,謝懷慈平穩的心神忽然大動,他下意識想要推開她,但念及她之前的驚恐,竭力製止了下一步動作,直愣愣地站在那裡,挺直的脊背繃得就像一根弦。

這是一種古怪的姿勢,謝懷慈說不清心下複雜的情緒。長久的沉默後,青年微微彆開頭,不動聲色地挪開觸碰。

虞棠在他眼中是個善良的姑娘,對所有人都會包容,從來都不會斤斤計較。正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導致...他見不得虞棠性格的小瑕疵。一切糟糕的局麵,都與同虞棠糾纏有關...

而那樣好的虞棠竟然厭恨他的小師妹,謝懷慈難免失落...甚至於覺得是不是初遇時,她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他躲避的動作落在千重櫻的眼裡,她也不生氣,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安靜得就像林中盛開的花。之前的惆悵、抱怨全都拋之腦後,又重新做回了那個隱仙門需要他保護的小姑娘...粗心、大意,又不記仇。

秋衍出事之後,他對這位隱仙門的小師妹...說實話,是有些憤恨的。可是如今看著她討好的笑,再想起虞棠的虛情假意,心裡莫名的不是滋味。他的確違背了承諾,十餘年前的事早就被他束之高閣...無顏麵對千重櫻的責問。

千重櫻站得不耐煩,她有些鬱悶,想起了小時候逗師兄的法子。

伸出手指...捏了捏他臉頰的軟肉。

從小到大,他幾乎不會露出什麼彆樣的神情,就跟情感寡淡一樣,但說實話...他是隱仙門唯一一個長相能與師尊齊名的人。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不喜歡高嶺之花。

“師兄,不要那麼冷漠,好不好?不能對我好一點麼?!”千重櫻嘟了嘟嘴,佯裝不滿。

彆說,在陽光下,青年眼睫纖長,肌膚如玉,大有一種雪映玉樹的通透感,漂亮得讓人有片刻的恍神。

千重櫻誇讚道,“你眉心的朱砂真漂亮,我能摸摸嗎?”

他不理她,千重櫻一把按住他的肩,努力挺身,混著袖子擦了一下青年的眉心,“哎呀!原來是擦不掉呀!我還以為你是畫上去的呢!”

“真是的,你那麼不近人情,乾嘛長那麼好看一張臉,簡直就是浪費!”

謝懷慈的眉心被揉得有些泛紅,他平日一如既往的冷漠...徹底崩了線,是愕然到驚訝的地步。

他第一次流露出這種堪稱得上是崩潰的神態,少女笑嘻嘻地收回手,嘲諷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拍向他肩時,千重櫻袖口滑落,露出潔白的腕子,時不時就會與青年的袖袍碰到。可她好像完全沒有自覺,自顧自地玩著...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謝懷慈耳後泛起的粉色。

少女玩得開心,之前的鬱然一掃而光。

他不喜歡彆人靠那麼近的,彆說是捉弄的把戲。

但麵對她的玩笑,謝懷慈並沒有躲之不急,看著陽光下少女微微翹起的唇,明亮的眼睛...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歡喜的萌發。

同樣也習慣了她的笑聲和若有似無的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