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坐在院子裡的樹蔭下,不斷地勸說著秋衍回頭是岸...當然秋衍也不放過這個機會挑撥她與謝懷慈之間的關係。
她絕不會屈服於利益的誘惑和性命的威脅,她是喜歡謝懷慈,可是個人的情愛與道德底線相比,她寧可守住道德的底線。再說了,今天被威脅做這件事,下一次指不定做什麼危害蒼生的大事。即便她隻是個小人物,她也有自己的良知。
與秋衍對峙之際,隔壁的院牆突然攀附出大量的藤蔓。
“不對啊...村子裡的精怪不是除得差不多了嗎?”
虞棠腦袋一陣空白。
麵對她的局促,秋衍反倒高興起來,興致勃勃道,“你怎麼就肯定除完了,就憑你們幾個的修為嗎?你這見識可真淺薄...再同我耽擱下去,你那些同門該成花肥了吧。”
隔壁是阿蓉...阿蓉她,虞棠猛地起身,顧不得這是什麼陷阱...利落地翻牆跳入。
來得太急,虞棠一個猛子被青綠色藤蔓絆倒,疼得齜牙咧嘴。
阿蓉大驚,“你不好好待著...翻什麼牆?!”
她第一次看見阿蓉愕然到麵容都有些扭曲,一時愣在那裡。
視野前端全是鋪地的藤蔓。
它們遊走、蔓延,如同蛇一般侵襲著整個院子。
滿地的殘碎枝蔓,就好像用刀切斷了一般...零零碎碎的,其中碧綠的汁液中混合著鮮紅的血...
血自然不是精怪的,是花妖荊棘在攻擊時沾染在身上的,明明上半身是個柔弱的美人,偏偏下半身是以藤蔓為足,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
見虞棠直愣愣地盯著精怪,阿蓉又氣又急,恨不得痛罵她,但顯然此時不是時候。
“看什麼看?!憑你那點兒微末的修為嗎?你就彆搗亂了...不過就是一隻小妖而已,我待會兒就能搞定...”
“是能搞定,不過被搞定是你那同門了,她靈力不足,下一刻就會枯竭...”秋衍繼續煽風點火,“你走出這個院子,她必死。”
她與阿蓉交好,雖然她們早生間隙,但...她不能不管。至少說,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
虞棠感覺自己在盯著這隻精怪的同時,那玩意兒的視線也逐漸朝她靠攏。
瞬息之間,她渾身上下汗毛豎立,心臟緊張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蹦出胸腔。
凡人尋常在碰見這種東西時,會僵硬到頭皮都發麻,虞棠亦如是。
但是...她不能,虞棠咬緊牙關,蓄積著全身的力量。
“呆站著乾什麼?!彆拖累我啊...我跟你說,你原本就是個凡人...凡人不該沾染這些事...”
清亮的女音在遭逢妖難的院落內清晰無比。
虞棠不敢置信地抬頭,瞧見了阿蓉憤怒到漲紅了的臉。
那姑娘站在門檻前,眉頭擰起...似乎無可奈何。
倆人一時眼神接觸,好半天,阿蓉長吸了一口氣,禦使靈力驅動長綢,繞過精怪,朝虞棠站著的位置飛馳而去。
不消片刻,絲綢刮過臉頰,虞棠一落地就來到了阿蓉的身後。
阿蓉一扭頭,麵色不善,臉黑沉沉的,直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盯出個洞,眼神是不屑和鄙夷,“虞棠你愛計較,愛鬨事兒...我都不怨什麼,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顧及你,咱們可能都走不出這個院子。你上趕著自儘,可彆拉扯上我!你算什麼同門!敵人還差不多!”
虞棠一開始被說懵了,隨即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她,之前的憋屈和委屈一下子全湧了上來,狠聲道,“我躲在隔壁,讓你去死...你就滿意了嗎?!早知道我就...不該管你!”
完全不似平日裡的懦弱和和善,阿蓉呆滯地立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就好像她變了個人一樣。
冷靜片刻,虞棠冷冷地笑了,“怎麼?!現在肯說出你討厭我了!被我說出小心思啞口無言了...”
在憤怒幾乎衝垮理智時,虞棠忽然瞥見一旁的夏清衍...這位在隱仙門最不起眼的小師弟。
少年精致的眉眼間泛著些許的平靜,好似什麼也無法驚動本心,雖是險境,卻猶如觀山玩水。
“現下不是爭論這些的時候,還是想想怎麼出去為宜。”
“如果說諸位願意的話...我也是能陪著大家一起死的。”
果然,如他所言,束縛精怪的符咒在不斷地、燃燒,好像下一刻就會突破...衝到他們的跟前。
藤蔓翻騰,精怪嘶吼,甚至眼中暴露出巨大的殺意,阿蓉捏了捏本命劍,仿佛那樣可以給予自己安全感。
片刻之後,離符咒破碎還有一線之隔,精怪猙獰的表情微微收起,眼神人性化...好似在說,看吧,再怎樣掙紮都難逃一死。
緊接著,符咒燃為灰燼,精怪輕巧地指揮著藤蔓朝他們蔓延而來,速度之快,讓人根本來不及應對。
虞棠趕緊關上門,搬過幾個箱子抵在那兒,劇烈的撞擊晃動箱子裡的物什“砰砰”直響,就感覺下一刻門就會被砸爛。
背抵著箱子,費了好大勁才壓製住一會兒,但不到片刻時間,虞棠就被推倒在地,雙肘與地麵摩擦,青紫一片,火辣辣的疼...
自己這邊情況不好,正準備瞧瞧他倆怎樣,一瞥就發現藤蔓已經伸進了房內,阿蓉和夏清衍被藤蔓纏繞了好幾圈。
藤蔓逐漸收緊,阿蓉臉色通紅,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猶如一條瀕臨死亡的魚。
虞棠心神急轉,拿起火燭,不管不顧地就朝藤蔓砸去...
滾燙的燈油一下子濺在了藤蔓的荊棘上,發出“滋滋”的煎燙聲,隨著火苗肆虐,青碧色的藤蔓被烤得焦黑。
在這樣的刺激下,精怪鬆開了妖肢,但也明顯被激怒了,數條藤蔓竄窗而入,攻擊性是剛才的好幾倍。
險峻到極致的情形,虞棠後背一陣冷汗。
阿蓉抵抗不過,雙腿被鉗製住,剩下的兩隻手緊緊地握住刺向自己的藤蔓。荊棘的刺本就尖銳,觸之皮膚,如刀片滑過...沁出殷紅的血。
或許是血腥味的刺激,精怪的藤蔓更加不可控製,近乎飛舞一般在屋子裡肆虐。
按照理智來講,此時應當拔劍的,可麵對混亂一片的場景,誰也沒想到反擊,隻是一味地躲避...儘管,這於事無補。
“虞棠,你做事怎麼就不動動腦子!”阿蓉一臉急色,仿若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有沒有鮫人香,快點燃!讓師門前來支援!”
阿蓉嚇得臉色煞白,憤怒地朝虞棠甩眼刀子,與此同時,地上碎裂的藤蔓重新複蘇...化為荊棘沿著她白皙的腳踝蔓延而上,攀過小腿,勒緊腰肢,逐漸收攏...以緩慢而又惡劣的方式扼殺著瀕死的獵物。
藤蔓張牙舞爪,落入眼中就像是攀援而起的怪物,作為當事人的虞棠心神欲裂,鎮靜下來後,立即道,“彆扯那些藤蔓,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凡事還是指望自己比較好。”
阿蓉垂下手,愣在原地。
虞棠...虞棠她有什麼用,連精怪都認不全,半月前的農女,如今的半瓶子修士...就她,說什麼大話呢!
沒有了阻抗力,藤蔓裹住了她的胸腔,一步步絞緊,脊骨、肋骨發出摩擦的“嘎吱”音,骨肉碎裂,隻在旦夕之間。
虞棠目眥欲裂,“我來引開注意力,你們顧好自己!”
燭台隨機掀倒,燈油澆灌在藤蔓上,少女火中取劍,斬向纏繞著阿蓉的綠繭。
繭化為焦碳,頃刻間得了自由,阿蓉掀唇,訝然,“虞棠?!”
臨於火中的少女,白裙染血,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銳利、勢不可擋,跟平時溫吞的虞棠完全不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