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瑋忙道:“這話不要再說了,我心裡另有其人。”
徐懷璋嘻嘻一笑,說:“就你這資質,難道還要為情所困?”
力瑋低頭想了一會,才說:“她還是個學生,我和她同校,很多話都不好在校園裡對她講,倒好象恃強淩弱。”
徐懷璋道:“難道是華光的女生?哎,男子對著出身低微的女人,給她幫助和尊榮,比寵著那些什麼都有的女人,要有成就感得多。就好比石小姐之前得了你的相助,必然感激萬分,而華光的女生多數有些來曆,那位千金哪怕被你千般嗬護,恐怕也不見得領你的情。”
力瑋道:“石小姐是偏於舊式的女子,比較依附於異性,新式女子要求自然更高。”
徐懷璋搖搖頭說:“很多讀了書乃至讀大學的女人,骨子裡並不算新式,她們是舊式女子的延伸,無非是把學曆和家世當砝碼,要求更多而已!”
其實這些日子,力瑋也見到夢家好些次,基本上都是在學校,每次總是和其她同學一起,兩個人根本沒機會說話,即便是他的課,也不見她來旁聽,隻是從三妹力麗那裡獲悉,夢家對她倒是比往常更熱情,常叫上她一起玩。
說來也巧,濟民醫院本是北平金融商會投資的慈善醫院,沈太太也有些股份在裡麵,並不是全為了賺錢。奈何因為她的懶散,好多次的董事會議要麼告假,要麼請人代為出席,斷斷續續也積累了不少的文件,都落在了唐老先生手裡。
這天沈太太忽然想著要看,又不放心外人過手,就把電話打到華光,讓女兒周末放學時,順便拐個彎去唐府,好把東西取回家。
力瑋恰好從美專下班回來,還沒進客廳,就聽見裡麵有人嘰裡呱啦地在說話,中間還不時傳來父親的大笑,好像被逗得很高興。
他心想:這是誰來了,難道請了個說書先生?
這時就見仆婦端著茶點過來,他隨口道:“有客嗎?”
仆婦笑道:“是位姓沈的小姐,太會說了,老爺子見了她笑聲就沒停過。”
力瑋心想:難道是她?等他進去一看,果然是夢家。
夢家見他進來,朝他打了聲招呼,雖隻有一句話,眼珠卻在深深的睫毛裡轉了一圈,才去看他,有種欲語還休的態度。
力瑋心裡一動。
就聽唐老先生道:“我們家以前有棵好大的柿子樹,每年柿子還沒全熟,已經被小鳥吃掉一半,可惜後來那柿子樹死了,後來又養了一株,結果花倒是開很多,但是總不結果。”
夢家笑道:“恐怕府上這顆柿子樹開得是公花,這種花兒不結果,風一吹就下來了。”
唐老先生恍然大悟,道:“原來還有這一說!二小姐很懂得園藝麼?”
夢家道:“不算很懂,無非是家裡也養了花呀草呀的。”
唐老先生問道:“那你們園子裡的鳥兒,是不是也常把果實都吃了?”
夢家笑道:“煩著呢,尤其是天氣一冷,鳥兒找不到吃的,結果各種鳥都看中我家園子裡紅果樹,不到二十天,樹上幾百斤果子都讓它們吃光!那些日子裡哎,每天園子都像是開百鳥會,你方唱罷我又登場,就見它們從上到下、從外到內,連吃帶拿,還爭奪打架,打的枝條亂顫,果子紛紛直掉,好熱鬨啊!”
她說起這些事兒時,表情豐富、連比帶劃,唐老先生被她逗得捧腹大笑。
他們一老一小說得熱鬨,力瑋根本插不進嘴。
力瑋發現,她確實很會說話,但這完全要看她心情,她要是不想吭聲,最好彆故意招惹,否則一張嘴就能把人懟死。
因為夢家告彆,唐老先生便命兒子去送她,夢家忙道:“不用,我叫輛黃包車就行。”
力瑋領著她出了客廳,才發現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就一會功夫,地上竟然蒙了一層黃沙,連葉子上都灑著一層細微的黃粉。
夢家朝天空望去,就見那太陽在黃沙裡埋著,慘淡怕人,遠處的天空已經頗有些昏暗不明,再遠些,便隻如煙如霧,天地不分的沙層了。
原來是下黃沙了!
力瑋立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彆坐黃包車了,我開車送你回去。”
等夢家坐上車,隔著玻璃窗向外看時,就見街上的樹木一齊彎著向下,許多樹葉和枯樹枝都被大風卷了起來。
黃沙拍擊著整個世界,猶如下雨一般。
就聽力瑋道:“這個時候開車太危險了,待會我把車停到路邊僻靜的地方先避一會兒,正好也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