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聲名狼藉的客人(1 / 2)

夢家一直相信,如果兩個人互相愛慕,在一些瞬間是會心靈相通的。

那就是你在想他的時候,他也在想你,有點類似榮格所謂的“共時性”。

她這些天儘管沒見到他,有次放學的路上卻又忽然想起他,她在腦子裡栩栩如生地描繪出力瑋,好像他就真站在那裡。

她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在頭腦中把他描繪出來,也從來沒在他的眼神裡看到那麼豐富的情感:有點委屈,又有些憤懣,就像在表麵張力下緩緩起伏的海水。

有那麼一會兒,夢家覺得那個空間是真實存在的,她肯定真的溝通到他了。

第二天她回家後,就收到了他的信,落款時間正是昨天她想他的時候,信裡說最近電話沒聯係到她,這才寫信,讓她不要傷心,更不要難過,他一定會有辦法。

力瑋的字和他本人不大像,每一筆都雄糾糾氣昂昂,看著令人安心。

終於,他們又見麵了,力瑋上來就說:“杭州國立藝專邀請我去做美術講師,我想去,從此畫家無為就在世間消失了。”

不等夢家開口,他又道:“講師的薪資不高,但等到你大學畢業,我有機會升任教授的話,收入拿來養活妻子兒女沒有問題,大不了我和父親開口。”

他擔心的是:區區一個教書先生,不知道沈先生夫婦會不會看得上。而且,這樣的安排就意味著女兒必須遠嫁異鄉。

畢竟,寶詩的未婚夫背景深厚,稱得上政壇新秀。

按照他的打算,隻要她覺得計劃可行,他馬上就能接受藝專的聘書,立刻去杭州任職,兩個月後就能轉正,到時候回來參加寶詩的婚禮,還能順便向沈家提親。

夢家的第一念頭卻是:我從來沒想過終結你的藝術生涯,讓你為一段戀情付出這樣的代價!

我不忍心,更有愧,因為你明明會大放異彩,成為曠世聞名的藝術家,現在卻被我拉下神壇,甘心做一個默默無聞的美術老師。

就算我願意,上天也會譴責。

而且,她也無法承擔若乾年後,力瑋在繪畫上一事無成的懊惱。

他將來會後悔嗎?情濃時當然不會,但情淡時呢?

力瑋看出她的擔憂,急道:“照你所說,我在另一個世界裡已經事業圓滿了,那麼這一世,為什麼我就不能重新換一個活法呢?”

他遲疑一下,才道:“何況現在我的畫,賣得也不大好。”

夢家明白,這社會對男人其實也存在某種偏見,認為真正的男人就該去追求榮華富貴、光宗耀祖,感情屬於超我的一部分,並不在傳統文化的提倡範圍裡。

畢竟,很多男人的衣食住行都還沒解決,哪裡顧得上愛情這樣東西?

正是如此,愈發凸顯出力瑋的可貴,可也正是如此,她越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命運慷慨的饋贈。

她非國色天香,更非天賦異稟,上天的這種安排,她懷疑遲早一天,它會連本帶利收回來!

隻是現在無論說什麼反對的話,對他的滿腔熱情都難免傷害,夢家強打精神道:“去杭州也好,說不定將來能和你一起經常去西湖邊走走。”

顧夫人的小天地裡來訪者身份迥異,既有政客、商賈、藝術家,還囊括著一些名聲有幾分狼狽但卻彆有魅力的人。

這天下午在顧夫人的小客廳裡,大家就見識了這樣的一位來賓。

當時的氣氛本來很熱烈,賓客們根據自己的喜好聚集在不同的地方談話聊天,那人一進屋,大家的閒談頓時就停了片刻。

儘管很短暫,每個人都感覺到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就見這位年輕的來賓,用優雅的步伐來到顧夫人麵前,那種畢恭畢敬的態度再配上俊美的麵容和挺拔的身材,顯得特彆悅目。

那家夥除顧夫人以外,似乎誰也不放在眼裡,因為沒見他和其他賓客說話,哪怕一丁點的眼神交流也沒有。

等到他離去,有人想去顧夫人那裡打聽些情況,她也隻笑著說:“是位故交的兒子,並沒有什麼特彆。”

她越是這樣不肯吐露實情,大家的好奇心越重。

後來這種局麵終於被打破了,些微的消息從防禦最脆弱的地方透露、擴散,最後簡直人儘皆知。

原來他生於越南,母親是法國人和英國人的混血,當年和北平某位闊佬春風一度,才有了這個孩子。他十歲那年母親去世,隨即被父親接回北平。

家裡多一副碗筷倒也不算難事,隻是地位比較尷尬,加上那位闊佬怯內,這孩子的日子並不算好過。

就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原先性格頑劣的倔強小男孩,慢慢的變成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更以不諳世故和放蕩不羈而被視為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