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新婚不燕爾(1 / 2)

力群進屋的時候,冷氣機開得轟隆隆響,簡直像個火車頭。

新婚洞房裡有這種玩意兒,實在煞風景。

可要是沒它,哪怕躺在床上啥也不做,一會兒整個人就都成了水裡撈出來的。

他走到床邊,就見那人臉朝下,鞋子都沒脫,看上去已經睡著了。

力群不信,過去坐在她身邊,伸手揉揉她的腦袋。

一點動靜都沒有,可見是睡得很熟。

他低聲道:“起來起來,還沒喝交杯酒呢。”

最後隻能是硬把人給拽起來,夢家迷迷糊糊地問:“喝什麼?你還沒喝夠嗎?”

說完這話,她見力群遞來一杯酒,接過來也不看,擰著眉毛一昂頭,就灌了滿杯。

力群“哎吆”一聲,隨即見她望著自己,盯著他好像沒見過那樣。

平常她不在他跟前時,力群時常回憶著她的每一個細微的神態,不時勸誡自己不要向這種可恥的多愁善感低頭。

等今天看到她,他才覺得無論在記憶中把她描摹的多好,也沒有眼前的她更生動鮮活。

想到這裡,他就把腦袋湊過去小聲道:“覺得我穿這身新郎官的衣服怎麼樣?”

她笑著說:“不討厭——你給我喝了什麼,不會是藥吧?”

力群被她氣得笑出了聲,剛想問“至於嗎?”

她說了句“想睡覺”,便脫鞋掙紮著爬上床,隨即就是“咕咚”一聲,整個人就栽到了。

她幾乎都要睡著了,才聽見了一個“好”字。

力群過去,用手輕輕轉過她的臉看了片刻,又歎了口氣,說了很多遍“睡吧睡吧”。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她。

但這時他又發現一個問題,新娘身上竟然穿得是浴袍,而不是睡衣。

他從衣櫃裡拿來睡衣,想過去幫她換了,轉念一想明天她起來會怎麼說?

剛才都說他下藥了呢!

他雖然渴望得到更多,但也絕不想被當成色情狂。

力群氣呼呼地想,要是不換的話,浴袍這麼鬆垮,恐怕翻幾個身就掙脫開了。

明天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敞胸露壞豈不是又會很尷尬?

想了半天,力群隻好把她的浴袍係了個死結,不舒服就不舒服吧。

今天天氣不好,白天報紙上說招商局在天津的輪船全部都停航,唯有“利群號郵輪加足速率全速啟航”,好幾個來喝喜酒的老友還專門拿這新聞來開他玩笑。

誰知道他的新婚夜要這樣戰戰兢兢。

力群苦笑一下,剛準備熄燈躺下來,忽然在地上看到一張巴掌大的紙片。

他撿起那玩意兒在燈下展開一看:好家夥,密密麻麻的都是蠅頭小楷,列出來了許多條款,好像合同那樣。

他剛開始還笑得出,後來就不再笑了,轉身見夢家已在酣睡中,就把那張紙折好塞到了自己的公文包裡。

一夜無話。

六個小時後,夢家被窗簾裡漏出來的晨曦喚醒了。

她剛一動,力群也醒了。

見她起身先是揉了揉眼,隨即就開始在浴袍口袋裡亂摸,還跑下床東張西望。

力群心裡暗笑,故意懶洋洋地問:“找什麼呢?”

夢家忙道:“沒什麼。”

她雖是錦繡叢裡長大的,衣飾打扮上卻素來奉行簡單,如今光大衣櫃就有整兩堵牆,形形色的的短外套、長外套,披風、禮服,在家見客穿的半正式的晚餐服,可謂色色俱全。

因為早上要給公婆奉茶,力群特意給她選件粉色鏤花紗旗袍,之前公婆送的彩禮裡麵有隻白金鑲鑽的手表,是出嫁前母親交待一定要戴上以示尊重的。

所以等她按照新媳婦的裝扮出門時,真是萬般不得勁,好像穿錯了彆人的衣服。

力群還特意說:“太太昨兒叫人送了幾樣東西,你得空把它們都拆開擺上吧。”

夢家道:“早上我看到屋子裡有口藤編的箱子,裡麵有尊一尺高的烏銅佛像、一掛佛珠,還有一軸絹邊的小中堂,你說的就是這些吧?”

她想唐太太也很奇怪,為什麼管新婚夫婦的屋子裡送這些神佛類的擺設。

力群見她麵露不解,笑道:“年紀大點人,富貴榮華又全有了,一來怕出岔事、禍事,二來也希望長壽。偏巧這兩樣事都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那隻有靠念佛來寄托。”

夢家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兩個人就沒話了。

接下來的時間,如果力群不開口,她就不吱聲,好像躲閃到自己的內心世界,不想被任何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