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天地那樣靚麗,和街上的破落宛若兩個世界,它們永遠不會碰頭。
杜馨欣最喜歡的男客自然是楊君侯,他們臭味相投且同樣的厭惡虛偽矯情,彼此能為對方帶來無羈的歡樂,因此他們雖不會成為戀人,卻一向說得來,而且楊君侯那樣吸引女人,有他出席的舞會,向來不乏大把女賓。
晚宴結束後,楊君侯領頭跳起舞。
杜馨欣還在等著其她賓客,偶爾和身邊的一個女人說上幾句,她叫周娜娜,是社交場上的後起之秀,對杜馨欣很欽佩仰慕,簡直是她的小跟班。
不過剛才杜馨欣和楊君侯跳舞時,他說周娜娜看上去不簡單。
他看女人的眼光向來狠毒,所以這句話好比當頭一棒,她本來還想趁著今天的機會把周娜娜隆重推出呢。現在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周娜娜聊天,但見她低眉順目,神色極是恭謹,杜馨欣心中忽然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嫌惡,好比世上所有的領袖,對自己的接班人大都永遠保持警惕並心存厭惡。
幸好這時沈夢家帶著她的朋友來了,她早就知道夢家和杜十良打得火熱,也聽到無數次坊間的傳聞,等杜馨欣今天親眼看到對方,才算完全領略她的風姿:那位女武生走路矯健輕快,眼睛明亮而稍略狹長,體態則呈現出一種矯捷利落的苗條,一看就是常年處於刻苦、節製生活中的。
杜馨欣心思一動,立即改變主意,她今天要好好捧捧杜十良,一來是給夢家麵子,二來為的是打壓周娜娜的氣焰。
十良顯然很吃驚,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了,也觀察到周娜娜的忿恨眼神,那樣子就像被人搶了狗食。這種眼神十良見多了,她早就知道該如何應對此種局麵。
夢家笑說看來十良很受歡迎,即使後來楊君侯過來邀請十良跳舞,夢家也沒察覺到氣氛不對。
楊君侯不喜歡杜十良,對於那種圍著闊太太當清客的女人,向來不恥。
大概是為創造氣氛的緣故,曲子還沒有完,舞廳裡所有的燈忽然集體滅掉,伴隨著的是一陣很輕的驚呼聲——有人竊喜、有人尷尬。
在黑暗中,他們這樣僵持很長時間,彼此能聽得到對方的呼吸。
他們一動不動,仿佛在利用黑暗較量揣測:他究竟是要做什麼?她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兩個人都在等待著對方先出招。
不知是太熱還是過分緊張所致,然後十良的手心就開始出汗了,她察覺到楊君侯貼近自己的耳朵,用幾乎耳語的聲音說:“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這語氣帶著揶揄,但惡意的成分更重。
他正吃吃地得意笑著,十良卻伸手主動握住他的雙手,她的動作不徐不疾,楊君侯一時間有些驚訝,電光火石間他又忽然又明白了,可此時他的雙手已經被她像鐵鉗一樣牢牢控製住,他試著想要掙脫——毫無作用。
倘若他想鬨大肯定能夠脫身,但那樣一來局麵就會相當難堪,彆人肯定以為他乘機沾人便宜!
他的腦子正飛速轉動著,忽然覺得腳尖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原來十良狠狠地踩住他的腳,好像要把野狼的大尾巴給釘在地上似的!
楊君侯強忍著痛楚,盯著十良不出聲,這時舞廳裡還黑著燈,可由於人們的眼睛已經習慣黑暗,再加上外麵燈火的閃爍反光,他能看到她的眼睛中閃著亮晶晶的光茫,不知道是反射出來的光線,還是惡意的嘲笑。
他那被她踩住的腳一動不動,她也不動,隻有相疊的兩隻手死死的較著勁兒。
他恨不能捏碎那雙手,又恨不得乾脆被她捏死。
他不服輸,強忍痛苦把嘴貼近她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分明要羞辱她更甚。
隨之而來的還有他抑製不住的喘息,這喘息聲分明有作假的成分,又似混雜著哀歎。
十良腳下又使了幾分力氣。
忽然間舞廳的燈大亮,十良暮然間鬆開手、腳,望著滿臉通紅的楊君侯,好像再問:你呢,不要揉揉腳丫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