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媽寶男的反抗(1 / 2)

杜馨欣住的地方在重慶郊外,附近略有些熱鬨的街市,來往者儘皆販夫走卒之輩。

晚上的霓虹燈一亮,映襯著行人稀少的街麵,頗有些滲人,出了這條街再朝西走,儘是那種一人多高的野草叢,這裡也是美國兵帶□□苟合的地方,天氣好的夜裡總能聽見吉普車聲。

杜馨欣現今住在這樣的地方,不能不說是淪落了。

不過她的衣食上顯然還在儘力維持之前的派頭,屋裡鋪著厚厚的羊毛毯,茶具、果碟都是最好的細瓷,身邊也不缺聽差和使女,而她本人,則穿著深藍絲絨的外套,眉毛畫得仿佛寫意山水大描繪,自有一種意存高遠的樣子。

一看見夢家來訪,她整個人依舊笑嘻嘻的,隻是偶爾疲乏的時候,眼角嘴哨一時的鬆懈,會顯出不勝倦怠的神情。

她說今天真是巧,上午突然想起一位故人,然後晚上這位故人就出現了。

夢家笑道:“其實上次見麵離現在還沒半年,應該是炮仗響的頭一個月,怎麼感覺好像許久一樣。”

把“抗戰勝利炮仗響了”當做計算時間的標記,是那時重慶人的風氣,比如“那時炮仗還沒響”、“那是炮仗響了一個月的事兒”。

杜馨欣隨手撚起一枚發簪朝半空中劃一道,好像要把塊完整的布料一分為二的樣子,然後才歎道:“日本人這一走,時代就要大變嘍!怪不得會覺得時日久遠。”

然後她眯起眼看眼夢家,道:“這些年你真不容易,回回遇見,你總是連走路也急匆匆,從沒有逍遙散步的時候,大家各忙各,聚會敘舊的機會都沒有。”

夢家笑道:“無非瞎起勁罷了,要討碗飯吃,哪有那麼容易。”

“對,”杜馨欣輕輕拍下手,道:“萬事求人沒個好,靠譜的菩薩是自己,以前遇上難事,我喜歡找人傾訴,慢慢發現看笑話的多,真替你擔憂的少,還有那見不得人好的,更恨不得乘機踩一腳,後來學乖了,凡事隻撿好聽的說,半真半假,一是為了虛榮,二來也為狀膽,沒想到這一來二去,竟然也渾渾噩噩過了那麼多年。”

夢家誠懇道:“那麼現在呢,你的生意還做麼?假如有需要,我或許可以助你。”

杜馨欣搖頭笑道:“我的生意啊本來好好的,竟然被周秀娜算計了去,屬於大河不死死陰溝。”

夢家模糊中記得那個叫周秀娜的女人,之前一直跟著杜馨欣,原來竟是個口蜜腹劍之徒。

不過她記著這女人前陣似乎得了重症,眼看是不能活得了。而饒是如此,杜馨欣一旦提及她,還是忍不住恨恨道:“罵她是狐狸精,那都是抬舉了,其實她連狐狸都夠不上,頂多就是隻土貉子。有人還虛情假意地叫我寬恕她,可她生絕症又不是我害的,憑什麼我就要既往不咎啊!”

夢家拉住她的一隻手示意她放寬心,杜馨欣這才覺得有些過火,她不好意思的聳下肩,轉身走進臥室,不一會兒便捧著一隻精致的紅漆盒子出來。

盒蓋一掀,裡麵臥著的正是一枚寶光燦爛的胸針,上麵鑲嵌了黑白珍珠以及藍、紅寶石與祖母綠,按說這設計很驚險,因為用太多珠寶,色彩也雜,然因為能工巧匠的智慧,就那麼四兩撥千斤地把各種矛盾擺平了,使得胸針顯現出一種渾然天成的魅力。

她對夢家笑道:“幫我看看,值多少錢?”

聲音有點虛,反映著口袋的空虛。

夢家心知肚明,麵子上還得做出認真的模樣,湊近仔細看許久,方道:“好東西,十根金條算少了。”她用不經意的語氣道:“你現在還缺家用麼,茂林不幫襯些?”

杜馨欣咧嘴道:“他提過,可我不想在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煩他啊。”

話一出口,等於把自己與何茂林的關係交待的一清二楚了。

見她有些不好意思,夢家忙笑道:“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你也不用難為情。”

杜馨欣見她說得很有誠意,這才放鬆神經,完全確認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就見她挽著夢家的手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下來,又從紅漆盒子底下抽出一隻抽屜,裡麵竟是一枚三克拉的火彩鑽戒!

夢家自謂鑽石見得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火彩,赤裸裸的炫目很震撼。就算在夜晚幽暗的室內燈光下,那種從內部透射出來的七彩光芒,很是讓人有種被催眠的感覺。

杜馨欣凝視著這枚戒指半晌,道這是何茂林給的求婚戒指,他說自己已經錯過一回了,這次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心願,想娶誰就娶誰。

夢家明白他指的是多年前錯失杜馨遺,如今再不能錯過杜馨欣。

杜馨欣當時就問他:“你娶我,家裡人不會同意啊?”

何茂林回道:“我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家裡人。”

當時她本以為跌落穀底再難翻身,哪知道會有如此的大運。換做少女時期,她或許正眼都不會瞧何茂林一樣,如今式微反後而收到他的表白,用欣喜若狂來形容也不為過。

當然事情不會這麼順利,先是何老太太來找她鬨,還有旁的人在背後中傷她名聲。何老太太甚至還用名下的財產誘惑兒子,說杜馨欣這種女人臉皮厚過腳皮,但凡他敢娶,一個子兒也不留給他。

何茂林當時就對母親笑了,說:“好啊,反正堂親表親一大堆,你隨便給誰都行,我還要拍手叫好呢。”

杜馨欣見他這樣有骨氣,也很感動,她覺得太好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軟,何老太這種人,她才不要拿她一針一線呢,講清楚了最好,愛給誰給誰!

夢家惋惜地想,當初何茂林追求杜馨遺時怎麼就沒有這樣的硬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