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婷婷的父親 不是冤家不聚頭(2 / 2)

美術特長生 司雨情 5462 字 9個月前

陳誠偏頭看了她一眼,林時鹿接著道:“感覺她每次畫得都很得心應手,很輕鬆,自然而然就出來了,而且總有畫不完的細節,我看著紙就總是找不到地方下手,感覺是搞完了,拎出來一比,哦豁,完敗。”

“多練練,會有結果的。”陳誠說著,“我媽媽說,美術三項裡,素描是最不看天賦的,功夫下得深,就會有回報。”

提起他母親,林時鹿瞬間就回想起了當時家長會時候看見的那個很有藝術氣質的大美女,眼睛亮了幾分詢問道:“你媽媽是不是也是學畫畫的啊?”

話音剛落,公交車緩緩駛入站台停靠,45路車人少,車上總共就這麼稀稀拉拉幾個人,車廂空曠,前門上來的兩個男人就顯得很打眼。

前麵一個是個看起來年過五十的中年男人,頭發斑白,腰背佝僂著,腳下踩著一雙不甚講究的人字拖鞋,手裡塑料袋拎著一條剛從江裡釣上來不久的魚。

“大伯,公交繞遠了,打個車也不貴,不浪費錢。”身後跟上來的男人約莫二三十歲,看著像個上了班的社會人士,老實投了幣,嘴裡還是忍不住念叨著:“難得來一回,又不是天天來。”

“你有幾個錢霍霍?你很有錢?”前麵的中年男人說話夾槍帶棒的語氣也很衝,往後走了兩步之後正想找地方坐下,猝不及防一下子頓住了腳步,定定地盯著後麵車廂裡坐著的一對學生。

林時鹿的腦袋還偏向著陳誠的方向,見他忽然間變了神色,那種凝重和風暴出現在他烏黑的眸子裡看起來非常的割裂。

她覺得奇怪,抬頭看了眼前麵與他對視的那個中年男人,然後又回頭小聲問道:“你認識啊?”

“大伯?”年輕男人也滿臉茫然,叫了前人一聲。

但誰都沒有回應他們,兩人就這麼隔著一段距離死盯著對方,半分不錯開視線。

那老伯往前走了緩慢的兩步,神情魔怔得讓林時鹿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她正警惕著,果不其然那老伯下一秒就發瘋似的猛地往前撲過來,那動靜太大了,林時鹿猝不及防被嚇了一大跳:“啊啊啊——”

恰好這時公交車起步,那老伯一個踉蹌給跌了一步沒站穩,後麵的男人趕緊上前拉他:“誒誒大伯你慢點。”

“你、你、啊、你害、你害人、害我姑娘、”老伯被扶起來後激得滿臉通紅,漲著脖子扶著座椅,指出去的老手在顫抖,情緒太過激動舌頭都在打顫:“你害、苦啊我全家啊、你、”

陳誠早在他撲過來的時候就‘嘩’地起身了,他拉著金屬扶手擋在了林時鹿身前,素來沉穩冷淡的少年失去了所有的冷靜與理智,猩紅著眼眶怒聲詰問:“跟我有什麼關係?到底是誰害慘了誰!?”

少年從沉靜到現在的爆裂隻在那麼一瞬間,完全沒有情緒遞進,也讓林時鹿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她被這突來的變故嚇得夠嗆,仰著脖子瞧著麵前難得露出了凶相的大男孩。

前麵車廂裡剩下的兩三個乘客被這陣仗給吸引了注意力紛紛回過頭來,就看見那年輕男人正極力拉扯拽著中年老伯製止他上前去。

“我、我、你這個、你這個、”老伯激動得半天說不利索一句話。

陳誠亦是怒從中來,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爆發,他臉色陰沉得嚇人:“我連見都沒見過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女兒,她有病就該去治病,是你不管她才放任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彆以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我才是最無辜的受害人,我又做錯了什麼?”

即便林時鹿處在被嚇懵的狀態也是能聽出端倪來了,這個人恐怕就是那個自殺的馮婷婷的父親。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這麼大的漢水市,竟然能給他們這樣碰上。

動靜太大了,司機開始頻頻回頭:“怎麼回事啊?後麵怎麼吵起來了?”

那老伯再也受不得這刺激,甩著魚袋子往前撲了一大步,眼看著就是要動手,林時鹿在同時縮著腦袋大叫起來:“你乾什麼你還想打人啊!”

後麵的年輕男人眼疾手快抱住了自己失去控製的大伯父,用力箍著他往後拖,“不好意思小朋友,我大伯精神不太穩定。”

“放開!你撒開!他害死婷婷啊!”老伯攥著男人的胳膊,猩紅著一雙老眼淚婆娑,指甲都嵌進了肉裡去。

年輕男人一個頭兩個大,他們全家人因為這件事情這一兩年都是鬨的戰戰兢兢的,每天都在擔心這中年喪女的夫妻倆會不會想不開。

當時他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從多個端口打聽出了事情完整的來龍去脈,不管這個名叫陳誠的男孩跟他堂妹到底有沒有關係,但歸根結底,馮婷婷是屬於自殺確鑿無疑,警察來回偵察許久,陳誠並不存在任何的誘導暗示,是全無責任的,無論如何都擔不上‘害死馮婷婷’這一說。

司機聽見動靜越鬨越大正著急上火,正好一腳油門踩進站台靠邊停車,解了安全帶就要上來了解情況:“怎麼回事你們幾個,這公共交通上怎麼要打架鬥毆啊?”

陳誠一口氣沒跟上來連著乾嘔了兩次,胸膛劇烈起伏著,喘著氣紅著眼眶詰問:“她憑什麼死在我麵前……”

“嗐,都少說兩句吧!”年輕男人費勁巴拉箍著那老伯,趕緊回頭將準備過來的司機又再遣回去:“開門司機,我們下車,你開你的趕緊開走……哎喲我去!”

話還沒說完,老伯一個掙紮就將男人給帶倒摔在地上去了,後門是打開了,但是那年長的老伯塊頭長得壯實,男人岔著腿一時間三兩下竟是無法將他從地上弄起來。

“我錯在哪了?她憑什麼害我一輩子都沒法忘記這件事,憑什麼?”陳誠顯然也是情緒上腦了,還在點著自己的胸膛向他質問,林時鹿見狀便趕緊拉了他的胳膊,生拉硬拽將人拖下了車去。

站台上等車的人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鬨,小姑娘費了吃奶的勁將搖晃的少年拽下來,公交車門立即關上,司機一腳油門趕緊躲禍似的開走了。

陳誠完全緩不過神來,他劇烈喘著氣,並不想被這麼多人看見自己繃不住的情緒,少年左右踱步,最後氣急地往草坪上踹了一腳,快步往沒人的巷子裡鑽。

“陳誠,你彆激動,彆跟他一般見識,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錯。”林時鹿怕他出事在後麵跟了兩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手掌在少年後背上順氣拍了幾下,掌心貼上的全是炙熱潮濕的溫度。

陳誠沒走多遠就眼前發花停了下來,他用力做著深呼吸,脫力地就近靠在一處廣告牌上,拿手背捂住自己的眼皮,觸到了清晰的滾燙,那張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男孩靠著柱子慢慢滑坐下去,胡亂在臉上抹了把,背過臉去對林時鹿說:“你先走吧,我沒事,我想自己待一會。”

林時鹿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陳誠,應該是說,從來沒有人在她麵前露出過這種頹廢的樣子,不管現在眼前的是任何一個認識的人,她都邁不開腿。

陳誠手背懟著自己的眼睛,過了一會情緒稍微緩和一點了,人也稍微坐直了些,發現林時鹿抱著膝蓋,仍然還蹲坐在他旁邊。

半晌的沉默之後,陳誠率先開了口:“你是不是知道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