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語氣驚慌地喊：“宿主宿主，世界數據變得不穩定了！”

連慕耳邊的數據亂流之聲越來越大了，他雖看不見，但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為什麼會這樣？”

係統說：“可能是因為如今的劇情線已經偏離得太嚴重，讓世界有了崩壞的風險。”

就好比搭積木房子，每一塊積木的形狀和擺放位置都是固定的。如果員工沒按照圖紙來搭，而是隨心發揮。一塊兩塊也許還能暫時維持穩定，但多了之後，整個房子就會變得搖搖欲墜、脆弱不堪。

係統說：“再這樣下去，主角攻受的記憶會發生紊亂的！”

空中的數據流破碎又重組，在林淮和顧南皓身邊起伏變幻。

顧南皓的臉色也隨之變化，好像打翻了調色盤，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眼中交織。

而林淮平靜地低著頭，任由夢中的片段在腦中湧現，一言不發。

係統不忍直視地閉上眼：“完了，看他們的樣子，估計記憶已經錯亂了。”

原劇情和現在的劇情拚接在一起，除了主角本人，誰都不知道他們的記憶混亂到了何種地步。

係統第一次經曆這種情況，慌得不行：“若是記憶出錯太多，他們會質疑世界的真實性的！怎麼辦啊？”

盛年舉手，躍躍欲試：“我可以把顧南皓打到失憶。”

係統：“？”

你的解決辦法是不是太粗暴了些？

窗外，遠方的建築變成了模糊的虛影，像是未曾加載完畢的遊戲資源；室內，護士的腳步聲、病人的咳嗽聲、家屬的聊天聲都在刹那消失。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主角攻受，隻為他們存在。

“林淮？”顧南皓皺起眉頭，四下望了望，試探性地叫了林淮一聲，“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記得我已經讓人把你奶奶送到國外的療養院了。”

顧南皓知道，當年他和林淮在一起之事讓父母不滿，所以父母毀了林淮的高考。那時他被父母送到了國外，鞭長莫及。

等他回國後，一邊接管公司事務，一邊去尋林淮。

林淮因高考一事對他心懷芥蒂，不想見他。但沒關係，他知道林淮奶奶常年纏綿病榻，讓他有了機會重新和林淮和好。

林淮先是看了連慕和盛年一眼，再看向顧南皓。

他眼裡情緒複雜，一字一頓地說：“你把我奶奶送去國外這事，並沒有跟我商量。”

“有什麼不好嗎？你在擔心錢？不用擔心，我可以幫你出。”顧南皓絲毫沒放在心上，“你奶奶在身邊也是你的拖累，不如送去國外。其實要不是你奶奶的病，你當年的高考也會考得更好一些，不至於……”

“我奶奶不是拖累。”林淮打斷他，“不要再談我的高考了，我不會原諒你的父母，也不想和你複合。”

顧南皓無奈地說：“你也知道，我正在接管公司的關鍵時期，所以我不能為了你與父母鬨翻。你就忍忍，不行嗎？”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我知道你高考失利，但這都好幾年過去了，彆看得太重。等我接管公司後，完全可以在公司給你安排一個輕鬆的工作啊。”

一旁聽著的連慕忍不了了，想上前說些什麼，被係統攔住了：“宿主，你現在不能過去。他們此時的記憶是原劇情的記憶，你要是被他們注意到，會導致世界更不穩定。”

數據流時而渙散，時而重聚，宛如一卡一卡的電視雪花屏。主角攻受的記憶隨之跳躍——

顧南皓望著林淮的臉，露出深深的不解。

在他看來，他終於成功繼承了顧家，父母已經無法控製自己了，可林淮為什麼還要提分手。

這對顧南皓來說，簡直就是對他的打擊。他想要的，還從來沒有得不到過。

他大力按住林淮的肩膀，語氣重重地質問道：“我對你不好嗎？因為你，我出國留學了好幾年，也差點沒能繼承家產。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相比之下，林淮的反應出奇得鎮定，靜靜地回望著顧南皓。

顧南皓被這種眼神激怒了。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顧南皓怒喊道，死死攥著林淮的肩膀，“我不答應分手！”

空氣中的數據流顫抖起來，世界意識似乎想要響應主角攻的要求，卻被另一股自由意識阻攔，兩相角力之下，竟隱隱有了同歸於儘之勢。

係統叫起來：“不好，得做些什麼阻止他們！”

連慕深吸一口氣，剛想上前，正在這時——

“吵吵什麼？我問你們吵吵什麼？”診室走出來一個npc醫生，暴躁地說，“醫院禁止大聲喧嘩不知道嗎？”

走廊的幾個患者也投來譴責的目光。

醫生一口東北大碴子味：“哎我說，醫院是給你們掰扯感情的地方嗎？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彆吵到彆人行不？”

患者：“就是就是。有沒有公德心啊。”

顧南皓的怒吼被迫憋了回去，勉強拾回了理智。

時間停滯了幾秒，重新開始流動。

趨向崩潰的世界數據也平穩下來。

連慕：“？”

盛年：“？”

係統：“？”

不是，世界數據就這麼穩定了？

連慕：“NPC這麼厲害嗎？”

“不知道啊，書裡沒說。”係統趕緊翻看《快穿局基礎知識大全》，“哦，這裡有一條說，‘有些時候，NPC的命也是命’。”

校園文的情侶不分場合地秀恩愛、娛樂圈文裡的吃瓜網友被八卦遛著走、仙俠文裡主角攻受的恨海情天要拉上天下蒼生……

總之，NPC的命也是命。

顧南皓在醫院大吵大鬨的行為已經嚴重乾擾了醫院的環境，NPC醫生提出強烈抗議。NPC的怨念太深，成功打斷主角攻受的戲份。

如此一來，偃旗息鼓。

係統趁著數據流平息，趕緊去後台，向總部提交修複bug申請。

快穿局的時間流速不同，幾乎是下一秒，周圍再度一靜。

連慕、盛年，連同99號，都被拉進了一個純白色與金屬色交織的建築中，密密麻麻的數據流在各個屏幕上流動。

99號：“啊，是快穿局！”

主係統把他們帶到了快穿局。

“我收到了你們提交的申請。”主係統說。它把他們帶到了一塊碩大的屏幕前。

“這是編號為kc091309的快穿世界數據：世界意識強度D級，劇情完整度5%，穩定程度極低，隨時可能崩壞。”

盛年：“居然還有百分之五？”

太久沒看數據，他還以為早就變成負數了呢。

“是‘居然隻有5%’。”主係統糾正道，“劇情即將進展到第四階段，劇情完整度才隻到5%。在這種情況下，世界數據將變得極其不穩定。剛才主角攻受的記憶紊亂，就是後果之一。”

連慕語氣不好：“那你是想告訴我們，正是因為我們沒能完成劇情任務，這個世界才會變成這樣的嗎？我們的錯？”

“是。”主係統的聲音毫無情緒，“快穿局要做的是還原，而非乾涉。因為一旦乾涉過多，就會引起劇情的崩壞。“

“這種崩壞會有兩個結果，一是世界消散，二是員工被困在這個世界，好去維持世界的穩定。”

——每一個快穿世界都是一個待搭成的積木房子，如果搭錯了積木，要麼積木倒塌，要麼，員工就留下來扶住積木。

主係統說：“kc091309不但劇情嚴重偏離，而且，你們身為反派和炮灰，本該在劇情完成後下線，但是現在你們已經與主角受產生了太多的聯係，無法輕易抽離。”

本來，世界意識具有自動糾正邏輯功能。但連慕和盛年留下的痕跡太多太重要，一旦他們突然離開，所出現的邏輯漏洞便不再是世界意識有能力糾正的了。

“若將你們強製抽離，這個世界會崩潰。若不抽離，你們就得以正常時間流速留在這個世界，直到自然死亡。”主係統的聲音依舊古井無波，“所以，猜猜看，快穿局為什麼要求員工按照原劇情做任務呢？”

連慕：“……”

盛年：“……”

就……聽它這麼一說，自己好像玩脫了。

按照現在這種情形，他們難道要留下來嗎？

主係統見兩個員工陷入沉默，以為他們想明白了，剛想再重申一遍快穿局規則，就聽見兩個員工開口了。

連慕：“少問自己為什麼，多問彆人憑什麼。”

盛年：“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

主係統：“？”

連慕不急不緩地說：“我聽九九說過，快穿世界之所以需要修複，是因為誕生了‘自由意識’。兩股意識發生對抗，才會導致世界崩壞。快穿局一貫的做法是幫助世界意識消滅自由意識，也就是嚴格按照原劇情做任務。這樣的做法高效穩妥。”

頓了頓，又說：“但是，誰說不能幫助自由意識消滅世界意識？”

盛年說：“所以，如果我們幫助自由意識戰勝世界意識，那麼自由意識就會覆蓋掉原來的意識，成為新的世界意識。那麼，新劇情也能隨著世界意識的改變而成功改寫。”

——既然搭好的積木與原圖紙不符，那就索性把圖紙換了。

主係統沉默了片刻，說：“你們很聰明。”它似乎露出了一抹轉瞬即逝的微笑，“不是沒有員工選擇用這種方法做任務。難度更大，也更麻煩，不過那些員工似乎並不介意。”

比起按部就班的修複原劇情，有些員工樂於創造新劇情。快穿局不提倡，卻也不會阻止。

主係統同意了99號剛才提交的修複bug申請，又說：“再給你們提供一條新數據：自由意識強度，D-級。”

僅僅比世界意識低了半級。

……

主係統幫助kc091309世界修複了bug，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

顧南皓忘了剛才混亂的記憶的行為，而林淮垂下眼睛，掩蓋了眸中的種種情緒。片刻之後，他望向顧南皓。

“找個地方聊聊吧，就我們兩個。”

“行。”顧南皓想要拉林淮的手，被他甩開了。

林淮看向表情並不放心的連慕，溫和地笑了笑：“彆擔心，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