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很窮,帝國分下來的成年房產都被他換成星幣投到科研裡了,他帶伊爾西走出那棟房子是他主星唯一的棲息地。
自從來到蟲族,雌父去世,他就知道了,自己從此無家可歸。
伊爾西有些疑惑,但識趣地沒有詢問白榆原因。畢竟如今的自己還沒有脫離板上魚肉的範疇。
他提起精神報出一串地址與密碼,剛想在詢問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就聽見白榆搶先道:
“你睡吧,剩下的交給我,一覺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伊爾西微怔,蜷縮的手指一寸寸伸開,雌蟲的天性告訴他:不能睡,你以為蒙格利家的小雄子就是好相與的麼?
但在這個漆黑陰冷的夜晚,白榆聲音像柔和的月光,溫柔地拂過枯槁的樹木。此刻他莫名相信白榆真的不會像蒙格利一樣對待他。
“睡吧,安心的睡吧。”
可能是過於乾淨清澈的聲音,或是環抱住他的炙熱的雙手,又或是飛行器中恰到好處的溫度,伊爾西再也擋不住疲憊與困倦,在白榆的懷裡沉沉地睡去。
聽著懷中的呼吸聲逐漸平穩,白榆才敢小心翼翼地低頭看看懷抱中的伊爾西。
不同於平日星網上滴水不漏、平穩儒雅的模樣,也不同於八年前那個眼裡帶著難以抹平的傲氣張揚的樣子。
此時的這張臉脆弱與倔強雜糅,狼狽與平靜並存。
伊爾西。
白榆無聲地對著熟睡的伊爾西叫出這個徘徊於心底的名字,又忍不住伸出手在空中反複描摹陌生又熟悉的容顏,最後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伊爾西左手。
有些涼,白榆忍不住握緊了一些。隨著回溫,越發像一塊未經雕飾的羊脂白玉,細膩又溫和。
帶上戒指的話......
“主人,到了。”阿統不合時宜地打斷了白榆天馬行空的想象。
機械眼睛“嗖”一下子就鎖定了主人泛紅的耳朵尖。
我什麼時候才能再添一位主人呢?
阿統用自己那個並不好看的鐵皮腦袋想著。
於是乎,它組織體內程序開始用科學的方法綜合自家主人的性格和兩人人曾經短暫的交集,推演出主人和未來主人在一起的可能。
阿統隻是鐵疙瘩,阿統無法皺眉頭,阿統看著鮮紅的10%,閃著紅光的機械眼睛帶著不易察覺的同情與惋惜。
它略微委婉地組織語言:“主人,您的運氣有點糟。”
“伊爾西先生和您在一起的概率隻有百分之10。”
“我覺得您要努力的方向還有很多。”
“多到覆蓋至方方麵麵呢。”
“比如……”
白榆收緊了手,白了鐵皮疙瘩一眼,打斷了阿統話,輕啟薄唇:“噓,小人工智障。”
阿統:嚶!過分!
*
日夜交替,第一縷陽光從東方連綿的山脈裡緩緩溢出,帶著無法忽視的光明與暖意,驅散整個黑夜的寂靜與寒涼。
伊爾西醒來已是天光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爭先恐後地鑽了進來,他穿著真絲睡衣,靜靜地窩在柔軟的床上。
他馬上察覺到,脖頸上的抑製環已經摘除,若不是身上還沒有消除的傷痕與痛感,他或許以為昨天隻是一場噩夢。
沒有了昨夜難以忍受的煎熬,他自己穿著真絲睡衣,靜靜地窩在柔軟的床上。
伊爾西生了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平時一身革履,金絲眼鏡又很好地遮掩住一份稠麗,餘下的便是不可褻瀆的清冷。
但此時沒有了鏡片的遮擋,泛起水霧的雙眼正迷茫地看著天花板。
為什麼?
回憶宛若潮水般湧入,伊爾西抓著被單的手忍不住收緊,依舊想不清楚白榆為什麼會幫他。
為了錢?為了名?
或者是這副殘破的身體?
想到這裡伊爾西的脊背冒出一股寒意,他僵直地起身,蟲生經曆一遍遍告誡他:一定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每一隻雄蟲。
儘管昨天白榆救過自己的命。
但。
伊爾西想到了秘書遞給他厚厚的一遝資料,裡麵清楚地記錄了這位白榆閣下的“豐功偉績”。
包括但不限於爭強鬥狠、狂妄自大,在雄蟲圈子的評價都是極差的。
麵對這樣一隻劣跡斑斑的高等雄蟲,伊爾西並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能力在對方手裡底下好過。
他轉頭看向窗外,柔和的陽光靜靜地在湛藍中掀起點點漣漪,又在幾息之間歸於平靜,最終化作唇齒間的一抹苦笑,他自嘲地想:
我應該慶幸還有被利用的價值。
一切總是要麵對的。
伊爾西掩下滿腹的疑惑起身,準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畢竟在白榆沒有表態之前,得體的外貌或許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但他明顯高估了自己現在的狀態:毫無血色的嘴唇,蒼白的皮膚,手背是暴起的紫青色的血管,脖頸上還有沒消褪的勒痕。
再仔細些,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曾經公式化的儒雅化做了此時此刻的病態。
這很容易激起雄蟲的施暴欲,伊爾西冷靜地分析。
他試著扯動嘴角。但終究難掩眉眼間的疲憊與虛弱。蒼白的指尖停留在衣櫃中筆挺的西裝上,沉思片刻又無奈地收回。
沒有必要換下睡衣
萬一雄蟲想……
鏡片在陽光下折射的光線下遮擋住所有情緒,他挺直脊背,抿了抿發白的嘴唇,遵循雌蟲從小被教導的那樣換上一副最乖遜的微笑。
在幾次深呼吸之間,修長的手指搭上臥室門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