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啥啥?我怎麼感覺聽見了我名字。”門外的凡落一臉驚恐地對老師說道。
“彆自戀了,肯定是你聽錯了。”米達爾捂住逆徒的嘴,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彆嚷嚷,我都聽不見他們說啥了。”
“彆聽了老師。這個門隔音太好了,我都聽不太清,更何況你還耳背。”
“逆徒!”
“忠言逆耳!”
“哎。不對,你聽好像真有叫你的名字!”
“凡落?”
白榆震驚的同時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我今天才認識他。”
“他是老師推薦給我的蟲,我隻是想把他招進實驗室。”
白榆看著伊爾西的眼睛,拿出光腦翻開昨晚與老師的聊天記錄。
修長的手指在光屏上來回滾動,少年的表情嚴肅又認真,他像對待科研論文般條理清晰地證明出這個結論:
“你看,我之前根本不認識他。”
那雙眼睛黑得純粹,裡麵儘是坦坦蕩蕩。讓伊爾西忍不住自我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錯了。
但當時透過玻璃的眼神如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頭,他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又不知道如何再次開口詰問雄蟲,便隻能像一尊石雕沉默地立在那裡。
四四方方的屋子裡,隻有清風拂過窗簾沙沙的聲音,像極了催眠時的白噪音。
伊爾西的理性告訴自己,他應該端出一副相信的模樣,將此事含糊過去。
畢竟,白榆是雄蟲。沒有雄蟲真的有耐心被質疑一遍又一遍。
他剛想打破這種寂靜,就聽見白榆的聲音有些古怪:
“至於透過你在看另一個蟲?”
身前的少年眉頭微蹙,眼角微微上挑,帶著無法忽視的困惑,自問自答道:
“你是覺得我在把你當替身麼?”
脫口而出的話讓白榆瞳孔驟縮,他好像清楚了什麼,於是愕然抬頭,不可置信地說道:
“我沒有。”
然後又急切地重複了一遍:
“真的沒有。”
“為什麼你會……”白榆頓住了,剩餘的幾個字幾乎隻是憑借本能地帶出:“這樣認為…”
不愧是天才,白榆在電光火石間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同樣記起來那次隔著一道窄窄的玻璃門,他看著銳意盎然的伊爾西仿佛回到了八年前。
原來是這樣…
白榆那雙本是淩厲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他本能地後退了兩步,然後又恍然覺知地慌亂伸出手。
他抓住伊爾西的胳膊,仿佛抓住了一根浮木,祈求般地搖著頭。
所有的話堵在嗓子,像一塊吞不下吐不出的熱碳,整顆心臟火燎般地疼著。
白榆恍然發覺自己極其卑劣,他將自己的過去完全隱藏。
他因為害怕,所以無意間已經將自己營造成高高在上拯救者的形象,將自己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營造成了恩賜,將地球人生來的道德感當作區彆於其他雄蟲的特質。
他偽裝得很好,讓高高在上的總裁絲毫都沒察覺到自己與他曾經相識。
他又掩飾地很糟糕,讓身經百戰的總裁一下子就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他太自以為是了。上輩子如此,這輩子還是這樣。
“白榆?”
伊爾西的聲音拔高,他感覺白榆的狀態有些不對。
是伊爾西在喊自己?但是當他抬起頭時,眼前的光亮仿佛在旋轉著消失。
“白榆你就是個災星。”
“白榆,如果我們沒有領養你該多好。”
“小榆,對不起,雌父再也不能陪著你了。”
“小家夥,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了。”
那些被掩飾住的傷口狠狠地被揭開,帶著腐爛的肉與凝固的血赤裸裸地對他發出嘲笑。
他在坍塌的記憶中孤零零地站著,沒有過去,看不見未來。
“白榆,白榆,白榆!”
熟悉的聲音一次次敲打屏障,終於在混沌中破開一道口子。
白榆的渙散的眼神逐漸聚焦,他看見了金色的頭發,蔚藍色的眼睛,正在他的身前擔憂地看著他。
“伊爾西,我真的沒有,一直都是你一個。”
“你可以相信我麼?”白榆的手越來越緊,近乎執拗般拉著伊爾西。
“我信你。”伊爾西捂住白榆冰冷的手,堅定地再一次告訴他:“白榆,我相信我你不會騙我。”
白榆猛然抬頭,那雙宛若黑曜石的眼睛折射出細碎的光。
像流星一樣。
伊爾西歎了口氣,揉了揉白榆的頭發。
剛才少年突然被魘住的樣子真的把他嚇到了。
“真的隻有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