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出岫,青山霧隱,日月交輝,霞光漫飛。
絕頂的好風光。
而喻南淵正待赴死。
他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如雪寒芒,心想,沒有比這更壞的穿越時機了。
若是早來半秒,他說不定能僥幸躲過這剜心一劍,若是晚來半秒,則可省了後顧之憂,直接打道回府——回地府。這不上不下的,害他平白冤受許多苦楚。
也不知道落地成盒後有沒有機會再穿回去,他剛點了份小龍蝦,趁早嗝屁回家還趕得上吃頓熱乎的。
不過來都來了,喻南淵打算說點什麼留作遺言,比如這身衣料一看就價值不菲,就這麼戳壞了豈不可惜,又比如我感覺我還能最後搶救一下,兄台莫要把劍抽走。然而他一張嘴就是“咕嚕嚕”一口腥甜嘔出,索性作罷,隻得撐起最後一絲力氣,手握在劍刃上,借此勉立。
執劍人似有幾分詫異,側首轉向彆處:“蕭師姐,我剛才……”
言語間他腕上一鬆,頓失了力道,連忙重新握穩,劍又入得存許。
喻南淵一個激靈,哆嗦著抬起臉來。刺他的少年相貌普通,束湖藍色發帶,著同色簡練衣裝,表麵上神色錯愕,一雙眼珠卻漆黑深邃,看不出想法,耐人尋味。
被少年稱為蕭師姐的少女一襲柳綠紗裙,手中劍已出鞘,懸而未發,此時開口,語氣隱含欽許:“你方才一劍……竟有劍意之雛形。”
少女轉眸,不巧對上喻南淵的目光,眼底溫度迅速跌破零點。
喻南淵見那少女眉心有一點朱砂紅痣,相比其貌不揚的持劍少年,可說是清麗不可方物,驀地靈光一閃,一個名字浮上心頭。
綠裙,紅痣,姓蕭……《九霄尋仙路》的女主,蕭清音。
原來他穿到了早前看過的一本男頻修真文裡。
這本小說他沒有看完,時隔多年內容也忘得七七八八,之所以還記得書名純粹因為裡麵有個角色和自己同名。
彼時他就該明白,自己早晚是要穿的。
像一個契機,與此同時,原身的記憶也儘數湧上。
喻南淵一邊梳理記憶,一邊艱難回想原書情節。
原身很不幸是個炮灰,仗著有長老親爹,又得掌門舅舅庇佑,終日遊手好閒仗勢欺人。老父親原先憐惜獨子自幼失母,試圖管教,誰知原身冥頑不靈屢教不改,氣得喻長老一甩袍袖離宗出走,從此雲遊四海。
親爹跑路,原身行事愈加荒唐,身邊狐朋狗友看出原身有意於新入門的女主蕭清音,便攛掇著原身蠢招頻出,不是門口堵人,高調送禮,就是在公共場合念誦情詩,或者打聽蕭清音可能去的地方提前過去踩點,諸般種種幾乎讓原身成了宗門裡一大笑談。
蕭清音一心修行,並不欲與同宗師門動手,雖不勝其擾,除了冷眼相待,卻沒厲害發作過,這讓原身多出了更多妄念,認為金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他一顆真心永不言棄,蕭清音終有一日會接受自己。
這個美夢注定無法實現,因為男主江然很快拜入了雲意宗。
現在進度正是原身退場的劇情。
江然在記名弟子中嶄露頭角,破格加入了選拔親傳弟子的宗門試煉。原身進入秘境後例常對蕭清音糾纏不休,心儀之人有難,江然自是路見不平拔劍相助,原身瞧江然修為低微,又想在蕭清音前表現一番,連番祭出大招,沒成想竟是不敵,被劍氣失控的江然反製,一劍穿心。
之後喻南淵就過來了。
江然此人自尊心極高,最恨有人看他不起,另則他將原身重傷,無論如何都會遭師門問責,原身傷好後也勢必不會善罷乾休,不若做得更狠毒一些,便往原身體內注入凶猛劍意,徹底毀了原身根基以絕後患,還奪走了原身佩戴的家傳玉佩,喜獲前期最大外掛。
修行之人,當胸一劍不足以致死,但這番若讓江然得逞,從此他喻南淵就是個癡傻的廢人,再不能修煉,往後還要賠上獲知噩耗後找江然尋仇的喻長老,屆時江然以元嬰境界勝化神劍尊,名聲大噪風頭無兩。至此喻氏父子二人圓滿完成炮灰使命。
喻南淵不想淪落到和原身一樣的結局。
他按原身記憶裡那樣試著調用靈力,悲哀地發現丹田像個破風箱,隻有稀稀拉拉的靈氣回應。原身先前為了向江然示威掏空了存貨,殘留的這點餘量根本不成氣候,無濟於事。
好在也不是全無轉機。
喻南淵記得,這段劇情後馬上會有聽到動靜的其他弟子趕來現場,且是個厲害角色。隻要拖上片刻,有那人在旁,江然就無法痛下殺手。
他整個人串在劍上動彈不得,能做的隻剩磨嘴皮子。
江然和蕭清音正兩相對視著,不容他人介入的氣氛在兩人間流淌。
喻南淵勇往直前做那個不解風情的人,他吸氣,呼氣,氣若遊絲:“江師弟,是你贏了。我以後……咳咳……不會再接近師妹,你放過我,他日必攜禮賠罪……我有許多珍藏法寶……”
江然麵沉如水,冷漠不語,隻望向蕭清音。
蕭清音不自在地理了一下發帶,低頭猶豫道:“他未曾行僭越之舉,此傷足令他休養半月之餘。師弟,點到為止吧。”
“師姐!”江然眼中泛過狠厲:“太過心軟隻會令他得寸進尺。師姐忘記他做過的那些荒唐事了嗎?正是因為師姐下不去手,我才……我才想要幫助師姐。”
蕭清音聞言一怔,沉默了。
對此喻南淵無法反駁。原身的可信度的確岌岌可危。江然果然銅牆鐵壁一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叫他改變主意的,而指望蕭清音救自己更是癡人說夢了。
可他也沒空慢慢斟酌,隻能撿著所有第一時間溜到嘴邊的話說:“以往之過,我已知錯,但請聽我解釋……其實我追求師妹,是有其他緣故……”
“什麼緣故?”蕭清音還是忍不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