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掌門久久無言。
他收回身子,坐直身體,闔目作老僧入定狀。
須臾,他方睜眼開口:“怪哉,你是怎麼看上你聞師弟的?”
喻南淵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起初是情急之下口無遮攔,搬了個意中人另有他人的借口,小師弟立場又合適他做文章,索性選了對方當這個倒黴蛋。
這會兒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喻南淵回憶兩次見到聞雪舟的情景,第一次對方謫仙似的從天而降,各方麵救他於水火,第二次對方守在他床前,雖說了串怪話,但聽聞洞府內聚靈陣是小師弟布置的,又讓他心懷感激。
喻南淵有感而發:“師弟他人好,雪中送炭,心地善良。”
——這是心靈美。
“師弟相貌亦豐神如玉,龍章鳳姿。”他再補充。
——這是外在美。
內外皆無可挑剔,為之傾倒的女修不知凡幾,除了性彆不太對,多他一個也很合理。
燕琨聽得發木,不疑有他,頓覺頭禿:“……你喜歡的若真是蕭姓女娃也罷了,偏生是你聞師弟。”
喻南淵以為要挨一頓訓斥,卻聽燕琨愁道:“聞葉兩位長老把他們這獨子看得跟眼珠子一般,配仙女娘娘怕是都不願,而你……這讓我如何跟你說媒去?”
喻南淵大駭,怎麼就快進到要說媒了?
“舅舅,我並無此意。”他作勢要掀被下床,“我對蕭師妹所為之事已是不妥,更無心再擾及師弟。”
“這時候知道不妥了?”燕琨似笑非笑,“罷,你們小輩的事,老人家不摻和,你自己掂量著分寸。”
他拍拍喻南淵身上的被子,站起來:“門派還有諸多要務留待處理,我先回了。我會幫你落下洞口禁製,免得閒雜人等擾你清淨。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
燕琨話未說完,人就已在七步開外,眨眼功夫,室內已不見人影,而室中燃燭連晃也未晃,似同無人來過。
喻南淵等了片刻,見燕琨未再回返,這才揉了揉緊繃得發疼的臉皮,緩緩從床上坐起。
連著應付兩人,可是把他累壞了,不過能混過燕琨的火眼金睛,其他人那兒想來就沒什麼問題了。
放鬆下來,喻南淵便覺得肚子燒得慌,金丹期才可辟穀,築基修士仍需吃飯飲食,他七日未進米水,聞著圓幾上不斷傳來的糕點香氣,更感饑腸轆轆。
怪不得他醒來時無比想念小龍蝦的味道,都是餓的。
喻南淵下床走到圓幾旁,拿了幾樣顏色好看,造型精巧的點心放入口中。
一樣像是粉白漸變的酥皮饅頭,表麵淋灑蜜漿和芝麻,咬破層層酥皮,裡頭是流心的乳酪,酥皮鬆脆,乳酪香濃,回味無窮。
一樣像是糯米粉糕,但粉質比糯米粉更為細膩柔滑,色澤瑩白,晶瑩剔透。粉糕被做成蓮花模樣,細看之下,每片花瓣上都以絕佳的刀工雕出或山川河流,或熱鬨燈市,或祥瑞仙都的景致,令人不忍下口,入口後滋味不輸酥皮饅頭,口感軟糯清甜,吃了一個還想下一個。
不知不覺喻南淵就席卷了圓幾上泰半糕點,每吃一塊,都有一小股靈氣流入食道,涼爽似雨後山風,沁人心脾。
他吃了糕點又嘗瓜果,瓜果也是汁水豐沛,甘甜可口。
喻南淵不禁感歎,連他這條被現代各種爭奇鬥豔的改良甜品養刁的舌頭都在此敗下陣來,如不是修仙之人不能重口腹之欲,這過的當真是神仙日子。
他不忘燕琨囑托,酒足飯飽之後,便從碧玉小瓶裡倒出一粒養靈丹咽了下去,比食用點心時更加濃鬱的靈氣溢進肺腑,彙為清涓,仿如雲蒸泉湧,潮水奔流。
他本就身處靈氣充盈的聚靈陣範圍內,一時間渾身每個毛孔都張了開來,瘋狂地吞納吸入周遭靈氣。
喻南淵借此機會氣定神凝,嘗試以神識內視。
一個念頭過後,他感覺自己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經脈骨骼,內臟血肉皆現於眼前,細觀半晌,其餘各處漸漸透明隱形,隻凸顯出臍下三寸一掬搖晃的水團。
他的丹田並不大,隻如一片小水渠,寒磣得很,足以見修為之垃圾。
築基期修者,靈氣本該圍繞丹田自行運轉小周天,而喻南淵的丹田經脈為江然劍氣所傷,千瘡百孔,像是被針戳成了蜂窩的氣球,裡麵的氣不受控製地逸散出去,氣球就顯得有點癟。
那剛吞下的養靈丹化為的靈氣流在體內順著經脈流淌著,所過之處,經脈緩慢愈合,丹田破洞亦被填補,體外靈氣受到牽動,溫和如水地滲入四肢百骸,讓體內丹田那掬水渠變大了些許,晃動的靈流也波光瀲灩不少。
途經丹田的無色靈氣流再輸回身體各處時,已染上藍綠二色,且尤為堅韌凝練,這是喻南淵的水木雙靈根轉化靈氣的效果。雙靈根雖在天靈根和變異靈根前不夠看,卻也是出類拔萃,有望叩問大道的極品靈根了,轉化靈氣的速度超於常人。
之前運氣是在緊急狀況下,無暇品味此中神奇,現在喻南淵才切實領教了修行二字是怎麼一回事,不由有些沉迷,以前看類似小說時難免曾幻想過若真能修仙自己要如何如何,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真的有幸親身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