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的那一陣前世的記憶如浮雲般飄過,卻已經很難撥動林瑾的心弦。
他現在頭痛的不是旁的,而是他眼下的這一身份——小哥兒。
若說他究竟是怎麼第一時間就覺察到,自己穿來的是異世,而不是前世世界的前朝呢?
便是因為這個世界和前世有很大的不同,除了男女外,它竟有第三種性彆的存在——小哥兒。
小哥兒在外貌上同男性相似,隻眉心上有一顆美人痣,時人稱之為孕痣,其色越濃,便越受人歡迎,其並無旁的緣故,而是因著小哥兒相較女子來,孕育子嗣頗為艱難。
孕痣顏色越濃,達到色如胭脂的,其生子便越容易些。
也因為小哥兒在人群裡的比例不如女子高,加之還有孕子的難題,他們大多都活的頗為艱難,基本上嫁人也很難嫁到富裕人家做正君,大多數隻能做個小侍罷了。
而原身的孕痣濃淡便屬於中等,若不是顧家同林家一樣,也因些一些緣故敗落了,他那位傻子相公也大多會娶個妻子回來,而不是娶他回來做夫郎。
說起來他那位便宜相公的身世,簡直同原主一樣可憐。
其父親顧嶺本是石槽顧村手藝最好的石匠,時常在農閒的時候,去周邊各縣找活兒做,一家人在村裡也算得上中等戶,蓋的瓦房都足有四五間,養活一家老小不是難事兒。
誰知道先是顧淮在八歲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腦袋,據縣裡的郎中說,其後腦勺積了淤血,眼下難以用藥力化開。
剛開始,顧家人還未發覺到異樣,可過了兩三年後,顧淮身上的異常便再也藏不住了——他的智力仿佛因為那一撞,被固定在了八歲那年,心智難以隨著年齡增長而變化。
原本一個聰明伶俐的小郎君也因為村中孩童時不時的一兩句嘲笑,而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若說長子出了問題令顧嶺一家人心痛的話,隨著後麵的兩個孩子的長大,倒是撫平了部分傷痛。
林瑾在現代時,常聽到這麼句老話:麻繩專挑細處斷,噩運隻找苦命人。
災禍竟又一次降臨在了顧家——他那未曾謀麵的公爹,在去隔壁的綏陽縣做工時,倒黴遇上了山匪,被賊人給害了,丟了性命。
消息傳到石槽顧,顧淮的母親柳氏鬱憤之下,也很快撒手人寰,撇下了傻乎乎的顧淮和兩個年幼的弟妹。
好在顧淮比林瑾幸運些的是,他的叔父顧峰還算不錯,加上村中其餘同族的接濟,好不容易長到了十六歲,便到了說親的年紀。
其實像顧淮這樣的傻子,娶妻本就比普通人艱難許多。
哪怕他長得很是不錯,在這十裡八鄉裡都算得上俊俏的,其身長八尺,眉峰斜飛,雙目迥然,頗有一種顧盼神飛之感。
可他的叔父等親人相看來相看去,這媒人找來的女子不是貌醜,便是殘疾,就算同是傻子的,也基本上都是那種生來就癡傻,整天隻會憨笑,連活計都做不來的。
看著自家侄兒的樣貌,顧峰都覺得娶來這樣的女子,是對顧淮他的折辱,更對不起早亡的兄嫂,百般心思,全是愁腸。
就在這時,他那婆娘林氏回了隔壁豆腐林村的娘家,無意中撞到了去自家大伯田裡乾活的瑾哥兒。
林氏看那瑾哥兒雖說穿的衣服補丁摞補丁,膚色因為常年勞作,而被太陽曬得有些黑,也難掩眉眼間的清秀之貌,她這心裡就是一動——
實在給淮小子找不到合適的姑娘做媳婦,給他找個小哥兒做夫郎也行啊!
自家的澄小子也隻比淮小子小那麼一歲罷了,這兩年也要儘快相看姑娘,籌備婚事了。
若不是淮小子這個做長兄不結親,她家澄小子先要結親的話,保不齊會被愛嚼舌根的人說閒話,她也不會這麼勞心勞力,替那傻侄兒相看了。
即是心中有了成算,林氏自娘家歸來後,便急忙忙同自家相公,說了自己的打算。
她家相公本來還有些猶豫,在她百般勸說下,終是點了頭。
相較娶一個或傻或瘸,長相又醜的女子回來,還不如娶個聰明而又略有幾分姿色的小哥兒回來。
雖說子嗣上會艱難些,可總也不會難上太多。
再後麵,就是顧家和林家兩家長輩,關於婚事的商議,那瑾哥兒的大伯大伯母極其摳門兒,竟是連一分嫁妝都不願意出,十分讓人氣惱。
好在顧家著急,竟也應允了下來。
再之後,就是找陰陽生合一合二人的八字,沒想到他二人的八字竟很是相配,顧家人終是鬆了口氣。
因著怕那小哥兒不願嫁給傻子,其婚事林家大伯竟是沒同他透露半分,很快那林家哥兒就被迷暈送了來,同顧淮成了婚。
再往後,便發生了瑾哥兒上吊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