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心中無奈的同時,也對顧沂這孩子能這麼機敏,能有些欣喜,同時又有些心疼他。
畢竟,先前這一家子的諸多重擔,都壓在了這個才不過八歲的孩子肩上,他若是不心思機敏些的話,一家人說不得被旁人欺負死了,他們自己都不知曉呢。
林瑾在心中對他們滿是憐惜,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很快就把碗筷摞好,起身往廚房而去。
他這一動,顧沂也跟著起了身,他得去看看這小哥兒乾活兒如何,才能放心。
而顧沂一跟上林瑾的腳步,顧淮和顧沐頓時也綴在身後,林瑾隻好帶著這一群尾巴進了灶房。
顧家的灶房在正房的左側,左側靠牆搭了兩間茅草屋,一間存放柴火,一間用來做飯,因著茅草屋時常會漏雨之故,家中的糧食則大多放在了對麵的穀倉裡。
由穀倉,正房,廚房合圍起來的便是麵積不小的院子,院中有一顆高大的皂角樹,足有四五米那麼高,他們方才就是在樹蔭下用的飯食。
許是因著皂角樹的獨特氣味兒,樹下並無甚麼飛蟲,而靠近穀倉的地方,則生長了一顆不怎麼高的桃樹,現下已然是夏季,桃樹葉子長得鬱鬱蔥蔥,上麵生著許多小小的桃子,也不知是什麼品種。
穀倉和正房之間有一條通往後院的小道,林瑾還未往後院瞧過,但是依據他前世在農村居住的經驗,後院應該就是茅房,豬圈之類的地方了,千百年來,農村居住的格局莫不如此。
充作廚房之用的茅草屋本就不大,林瑾和身後的三條尾巴進去後,隻覺得逼仄無比,連轉身似乎都有些困難。
他便連忙開口對身後的顧淮和顧沐勸道:“阿淮,沐兒你們兩個進來乾嘛?廚房有我一人收拾就好。”
顧淮看自家媳婦兒要趕人了,心中有幾分不痛快地反問道:“那二弟你怎麼不讓他出去?”顧沐也不想走,隻在一旁磨蹭。
林瑾無奈道:“我讓沂兒進來,是想問他些家中存糧,平常如何吃菜,有無開辟出來的菜園,以及養殖的牲畜雞鴨的,你們兩個在一旁能說出來個所以然嗎?”
顧淮沒想到自家媳婦兒想問二弟的是這些,登時不敢說話了,隻是他依然不想離開。
而顧沂也沒料到,這個小哥兒想問的竟是這些,難道他真的想要在自家安生過日子了?
不……不行,自己不能這麼快就相信他,還是要時常盯著他,以觀後效才是。
可這灶房堆了這麼些人,卻是不太妥當,他便緊繃著臉,用頗有幾分威嚴的聲音對身旁的大哥小妹說道:“大哥,小妹,怎麼還堵在灶房裡?”
顧沂平素本就神情不多,眼下的神色更是透露出了一絲冷意來,顧沐和顧淮深知自家二哥/二弟的性子,不敢再待,便磨磨蹭蹭地出去了。
看著阿淮和沐兒麵對著顧沂,就像老鼠見了貓兒般,林瑾不由得輕笑出聲,他這一笑,倒是讓顧沂臉上的冷色維持不住,其不由得瞪了林瑾一眼。
林瑾自是不會像阿淮他們,怕了顧沂,他隻是歎道:“沂兒,照顧好一家三個,挺艱難的吧?”
顧沂聽得這句話,心中瞬間轉過一萬個念頭,隻這麼簡單的一句問候,霎時就讓他差些落下淚來。
自從爹娘去了以後,他又要看顧哥哥,又要照顧妹妹,實在是艱難得很。
有時候這二人還不聽話,他隻得學著繃起臉來,麵色不動,好讓他們聽話,其中苦楚,唯有他一人知曉。
眼下這剛嫁給大哥的小哥兒,竟能看出來自己的艱難,實在是讓人動容……
好在,顧沂心智頗為堅韌,很快就控製好了情緒,並沒有真的讓眼淚落下。
而一旁的林瑾也明白,這時候的顧沂需要的不是安慰。
想他前世那麼艱難,也曾奢望過有人能安慰自己一二,可是他後來漸漸明白,一切苦痛唯有靠自己去消化。
林瑾堅信,總有一天,自己能融化這孩子對自己的敵意,讓他對自己敞開心扉。
他前世時無人伸以援手,跌跌撞撞地艱難長大,他實在不忍心看顧沂這孩子,也同前世的自己那般……
顧沂很快就調整好了心中激蕩,同林瑾交待了家中諸事,然後他便逃也似的想要離開廚房,方才自己實在是有些丟臉,估計都被這小哥兒看到了吧?
他現在急需一個人靜靜,隻不過在離開門口前,顧沂回過頭來,彆扭地對林瑾開口道:“先前郎中留下了幾服藥,放在堂屋的櫃子裡了,你記得收拾完東西後,把藥煎了……”
說罷,他便迅速跑開了。
林瑾看著他的背影,想著他方才的交待,搖頭笑道:“沂兒這孩子還是這麼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