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小隊所有成員的一切細節,更記得在刑獄中發的誓,他會揪出所有涉事陷害小隊的蟲,讓他們跪在戰友的衣冠塚前,磕頭償命。
現在,他總算從納什這得到了另一個關鍵名字——“雄保會主席焱靖”,他會從這條線查下去。至於要他當雌奴的納什,現在就是殺了他的最好時機。
殺了他,殺了這個垃圾!
一槍斃命太便宜了,他要看他醜態畢現,看他臉色慘白絕望認錯,看他蠕動在自己腳下哭著求他饒命,看高高在上的雄保會副主席自己動手還原施加在雌蟲身上的淩辱!
而不該像現在這樣……
納什不該像現在這樣平靜!
為什麼一言不發?
為什麼要用這種擔憂疑慮的目光看過來?
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釋放雄蟲素和精神力安撫?
死到臨頭還想騙他嗎?
因為想到死在陰謀中的戰友,想到納什的花言巧語,希聲呼吸加重,愈漸急促,他頭疼欲裂,仿佛裹挾著一場電閃雷鳴的風暴,絞著他所有的神經。
脖子上的抑製圈閃爍出高頻紅光,發出刺耳的警報。
飛艦突然震晃,他一個不穩,後退半步,一手撐住嗡鳴的耳朵,一手筆直地重新舉槍。
在一片猩紅的視野裡,希聲看到了那雙如同黑夜的眼瞳,是最純正濃稠的黑,倒影著背後的落日熔金,漸次融開水天燒灼的橘色,與更遠處冷卻的深藍。
就像他與戰友揮彆的那個劣等星的黃昏。
希聲突然間怒不可遏。
憑什麼?
他的戰友犧牲了,納什這種渣滓還活著?!
這種垃圾,根本不可能有這種純粹的眼睛!
不再猶豫,希聲赫然扣動扳機。
“砰——!”
子彈打在了內壁天花板上。
“你瘋了!”
焱戎死死攥著持槍蟲的手腕,怒喝。
他被熟悉的雄蟲素喚醒,一睜眼就被眼前所見嚇了一跳,慌得幾乎突破了身體極限扯斷了鎖鏈、撞開了即將槍殺雄蟲的那隻手。
焱戎越想越後怕,朝著這張小白臉一拳揍過去。
希聲頭痛欲裂實難交手,卻也在瞬間躲掉了他的攻擊。
“清醒點!在你麵前的不是敵蟲!是位雄蟲閣下!”
焱戎欺身而上,趁機欲奪希聲手中的槍,卻反被他一腳踹開。
焱戎被希聲的力道踢得後退兩步才穩住身形,沒想到他帶著抑製環也這麼棘手,隻得擋在方無隅身前,同時掃視一眼,見雄蟲皮膚上沒有傷勢與可疑痕跡後,狠狠鬆了一口氣。
焱戎抹了下隱有淚光的眼睛,一邊提防著紅眼的希聲,一邊小聲道:“閣下,這該死的啞巴處在精神力暴亂的邊緣,八成是把你認成匪蟲了。他實力不容小覷,這艘飛艦內部不便戰鬥,您……”
焱戎本來想說“您能不能暫且對他進行精神力安撫”,突然瞥見駕駛屏上的雷達反應,登時瞳孔一縮,如閃電般躥出,搶過操縱杆,將方向舵打到滿。
“轟——!”
說時遲那時快,又一陣地動山搖,將飛艦內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轟散。
刺目的流彈在方無隅眼前炸開,和冶金般耀眼的落日中心重疊在一起。
近距離的爆炸讓眾人耳朵都有瞬間的失聰,而後才聽到係統一路紅燈發出的各類警報。
“警報!右側副翼斷裂!”
“警報!機腹受擊,主彈艙受損,航空火力控製係統斷聯,正在啟動備用係統……”
“警報!掛載能源箱泄露,動力不足!”
“飛艦預計於10分鐘後墜毀,逃生艙已自動彈出,請迅速撤離,請迅速撤離!”
……
“操淡!”焱戎脫口而出,“是‘鷹隼13代’殲擊機!工程院最新改進的機型,那群土匪哪來的軍火!”
“不好,八十毫米導彈!抓穩!”
焱戎高喝一聲,操縱著斷掉“翅膀”的飛艦一個漂亮的半弧形翻滾,躲掉了貼臉敵襲,險之又險。
方無隅被晃得想吐,頭腦卻很清醒:絕不可能是島上的綁匪。
這準頭明顯是要把他們往死裡打,獨眼蜥心心念念的幾億尾款還沒付,怎麼可能對金主痛下殺手?
方無隅第一時間看向強撐著精神在駕駛座飛速操縱麵板的希聲,卻見他也眉頭緊鎖,一邊檢查逃生艙受損情況,一邊調動剩餘武力還擊。
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第三夥蟲真的來了……
饒是涵養素質高如方無隅,也在心裡憋了臟話。
他叫焱戎同行,結果因焱戎這一目標被綁。
他叫獨眼蜥找蟲佯攻基地,結果真有蟲攻了過來。
他希望來蟲讓希聲開不了槍,結果來的蟲直接來給他們送葬。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這麼倒黴。
“逃生艙隻能容納兩蟲,臭啞巴你的翅翼能飛嗎,還是防禦型的?算了,問你耽誤時間,把槍給我,快帶閣下走!”焱戎空出一隻手去奪槍。
希聲反手把槍彆在腰後,三兩下解開方無隅的束縛帶,背起他就往逃生艙去。
焱戎啐了一聲。但見希聲精神似乎穩定了些,料想也沒有軍雌會傷害一隻高等雄蟲,便憤憤地念叨著“便宜你小子了”,隨他和自己心儀的雄蟲一起進入逃生艙。
“焱——”方無隅剛要出聲求救,腿根就重重磕到了某蟲腰後堅硬的槍托。
方無隅:“……”
合理確信希聲是故意威脅的,方無隅閉上了嘴。
算了,身邊的蟲換成焱戎又能怎麼樣?說不定逃生艙一脫出就被導彈擊中,大家一起屍骨無存。
……
等再次睜眼的時候,方無隅看著頭頂折斷的樹冠間露出的漫天星辰、卡在樹乾中四分五裂的逃生艙殘骸、以及身旁抑製圈紅燈都快閃爆的銀發軍雌自上而下垂落的冰冷視線……
心如止水。
逃生艙還真被擊毀了……今天是不是反反複複生生死死了好多次?
雙手被死死按在地上,連施力都做不到,和軍雌的力量太過懸殊,方無隅不覺得自己有勝算,隻是希聲在等什麼?
這麼想著,方無隅也這麼問了。
“為什麼不動手?”
結果話音剛落,他的外衣就被猛地撕開,猩紅著眼的銀發軍雌一口咬上方無隅的左肩,尖銳的犬齒泄憤般穿透了阻隔貼,鮮紅的蟲紋瞬間見血。
下一秒,馥鬱到能讓方圓一公裡的雌蟲集體發情的雄蟲素刹那間覆蓋了整片森林。
遠超預料的尖銳疼痛讓方無隅終於爆出了倒憋已久的臟話:“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