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無表情地挑了下眉。
而走廊儘頭的高大雌蟲,先是用野獸護食般的目光悍然瞪來,看清電梯內的場景,也是一愣。
目光在渾身上下濕漉漉、而嘴唇紅腫得不像話還疑似有被咬破痕跡的希聲身上停留了很久,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而這一人一蟲,十分默契地沒有說話。
方無隅拉著希聲轉入旁邊的電梯,刷臉上頂樓。
而都澤目送他們離開,短促地吹了聲口哨。
一直到電梯重新傳來閉合的輕響,文逍才扒下都澤的手。
他泄憤似的重重擦著臉上的淚痕和紅腫的下唇,又重重一拳砸在都澤前胸,把他推開。
低聲怒道:“被彆蟲看到了,你怎麼還不去死!”
文逍說話間呼吸還有些喘,都澤抬手想要擦去文逍下巴上帶出的銀絲,卻被他啪地一聲打開了。
都澤不在意:“對不起,沒擋嚴實,不過不是彆蟲,是弗朗茨,他帶著十七皇子‘偷渡’進來了。”
文逍聽到這件事倒是毫不意外,用力去推都澤的胳膊,但軍雌的臂膀紋絲不動,牢牢將他禁錮在胸膛和牆壁之間。文逍氣得又憤怒地打了都澤一拳,剛要說話,就聽都澤的終端嗡鳴了一聲。
都澤看了眼訊息,笑道:“他讓我倆收斂點,還說時間不早了。”
文逍聞言臉色漲紅,拚命地按著都澤的胸:“那還不快滾開!弗朗茨明顯是下逐客令了,把你樓下那群狐朋狗友拎走!”
文逍文弱的力道打在都澤這高等軍雌身上完全是撓癢癢,但都澤還是捂著心口裝痛,委委屈屈。
“需要蟲時叫蟲好哥哥,不需要時叫蟲滾開,阿逍,我好傷心啊。”
“神經病!誰那麼叫過你啊?”
文逍撞不開都澤撐在牆上的手臂,身子一矮要鑽出去。
卻被都澤一撈腰拖了回去,後背撞上他硬實的胸腹。
“你叫過的,忘了嗎?”
都澤在他耳後低聲道。
看文逍臉色不對,又趕在他發作前轉了話題。
“對了,弗朗茨還說,我倆如果想留下,可以在三樓挑個房間,明早走蟲。你聽聽,這就是不想讓彆蟲打擾吧,弗朗茨想上床的對象,該不會真是那小啞巴吧?”
“哼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弗朗茨如果對他沒意思,上次怎麼會問我翅翼移植成功率的事?啊!你彆亂動!”
“是你彆亂動吧?”都澤在他臀側拍了一下,“你不覺得弗朗茨完全變了一隻蟲嗎?”
因為都澤的動作,文逍的聲線有些顫抖:“變了又怎樣,基因比對結果顯示他確實是弗朗西斯·納什。”
都澤頓了頓,哈哈大笑了兩聲,從內襯口袋取出半掌大的無菌袋,裡麵有幾根黑色的頭發。
“我以為收集他的生物信息進行比對的隻有我,沒想到你也暗中做了檢測。既然文教授親口確認沒有問題,但我也隻能相信他確實是劫後餘生心性大變吧。你更喜歡現在的他還是以前的他?”
“哼,都遠超喜歡你!”文逍惡言惡語地說。
都澤像被逗樂一般笑了兩聲,隻是笑意未達眼底,他從肩膀兩側緩緩抱住奮力掙紮的文逍,額頭抵在他肩頭,道:“好吧,不喜歡我就不喜歡我吧,阿逍,即便你討厭我了,也彆和焱戎結婚。”
文逍漸漸停止了掙脫,不動了,任他抱著,語氣冷漠:“我和誰結婚關你什麼事?你是以什麼身份說出這種話?”
“……”
“朋友嗎?”
“……”
一如既往聽不到回答,文逍“哈哈”地笑了兩聲,悲愴有之,嘲諷有之。
“你還是什麼都不敢說,都澤,你從聖靈頓學院開始,就是個慫蛋啊……”
聖靈頓這個關鍵詞仿佛刺痛了都澤某片灰暗的回憶,他的眸色一黯,原本時刻高昂的情緒也不再波蕩,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與他爭辯什麼。
這類爭吵和解釋說了很多遍了,沒有意義。
最終,都澤後退一步,萬分疲憊地道:“文逍,去暗示你雄父,焱靖早晚要倒,焱戎不是良配,讓他另擇親事。這個‘早晚’,取決於弗朗茨什麼時候向他雄父低頭,接受家族的安排,接受若弗盧瓦家的力量。”
文逍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嗤道:“低頭?你覺得弗朗茨也會像你一樣膽小怯懦,把希聲丟掉?”
都澤沒說話。
“要不要打個賭?”
文逍撥開都澤的頭,轉過身,抬頭看他,目如寒星。
“如果弗朗西斯妥協了,我就勉強認同你關於‘你們這類蟲’的觀點,我可以答應你,做你想做的那件事。”
“你……”都澤瞪大了眼,瞳孔震顫,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但如果弗朗西斯的選擇是希聲,那麼他們結婚那天,你我就此一刀兩斷吧,絕念絕交,今後我無論喜歡誰,和誰做噯,都和你無關。”
都澤牙齒幾乎咬出了咯吱聲,攥緊了拳又放開。
他想在文逍臉上找出半分開玩笑的意味,目光幾乎把文逍清秀的臉燒穿兩個窟窿,然而他發現文逍是來真的。
“你我可以用各自的方式乾預弗朗西斯的選擇,但不能告訴他有這麼個賭約。”文逍浮出點孤注一擲的笑,像個賭場裡透支一切的賭徒,“怎麼樣,賭不賭?”
“文逍,我們……”
“賭不賭?”文逍打斷他。
良久,久到雨勢轉小,樓下都有蟲叫著都澤的名字找過來。
“懦夫。”文逍冷笑一聲,轉身欲走。
都澤一把拉住他:“好。”
“好,我答應你,”都澤又說了一遍,“既然要賭,那你可彆怪我。”
文逍斜眼看他。
都澤眼底有狠色一閃而逝,但在找來的蟲靠近時,他的臉上又恢複成爽朗醉酒的笑意與那蟲打招呼,隻在文逍耳邊用僅彼此能聽到的音量道:“阿逍,讓弗朗西斯背叛希聲·塞爾迦的辦法,要多少有多少,到時候,你可要願賭服輸。”
……
方無隅裝作沒看到都澤和文逍,希聲便也沒主動發問,乖乖跟著他上了四樓。
方無隅沒有帶希聲進他自己的臥房,而是帶他進了對麵的套房——這是之前希聲作為雌奴時不被納什允許涉足的地方,是納什暢想的未來裡給謝爾塔留的房間,衣帽間甚至裝滿了各色成套的時裝。
“去泡個澡,好好休息,這裡的衣服毛巾都是新的,隨意用。”
方無隅說著回頭看希聲,卻見他目光四處掃過每一個角落,那不是好奇的打量,而是鷹隼般的巡視。
“怎麼了?”
方無隅拿了塊乾淨的毛巾蓋在希聲濕漉漉的頭發上揉了揉。
希聲很喜歡他揉自己的腦袋,還微眯了下眼跟著輕晃了兩下,才寫到:
[這個房間沒有隱形攝像頭和竊聽器。]
方無隅笑:“怎麼,反倒想要我偷窺你?”
希聲立刻擺擺手,認認真真地回答玩笑話:
[不,不想要的。]
[我的意思是這棟房子多了很多攝像頭和竊聽器,需要我幫你拆除嗎?]
剛打完字,便想起方無隅對車裡那枚竊聽器的態度,他是知道的,但他依舊任由這些犯蟲的東西無孔不入地釘在身周。
希聲又重新打字:
[你都知道?]
“嗯,”方無隅說,“納什的父族,若弗盧瓦家做的。”
希聲眉頭皺起,眼角微微下耷地看著他,那是一個擔憂和心疼的表情。
方無隅到唇邊的“沒事”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又打散重排了——他又起了捉弄的心思。
方無隅道:“所以你我在有監控的地方,不能做出格的事,表情也不能有破綻,畢竟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看。”
希聲煞有介事地點頭,微微蹙眉,仿佛把這當成很重要的命令記住了。
方無隅移開了視線,漫無目的地遊蕩一圈,才勉強把笑意憋了回去。
心歎這個笨蛋,不覺得車上讓他不能出聲的話和剛才的話似曾相識嗎?
一個地方,怎麼能栽兩回啊?
方無隅下樓後,吩咐後廚給希聲煮碗祛寒的羹湯,因為不確定希聲的忌口,便讓他們甜口、鹹口、藥補和常見的薑湯都準備一份,讓希聲自己選。
吩咐完後回到局上,和眾蟲一起分了蛋糕,碰了杯,互道祝福後,和都澤一起散了這個局,讓眾蟲的司機或警衛該接的接,該送的送。
眾蟲散去,娛樂廳的吵鬨和溫度也都隨之散去,隻留下一地狼藉和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都澤將一塊切好的蛋糕推給方無隅:“特意給十七皇子留的,讓他下來吃啊,反正之前說他壞話的蟲都走了,怕什麼。”
方無隅沒有接這塊用以慶祝納什生日的蛋糕,隻道:“他睡了。”
都澤擠眉弄眼地笑道:“睡了?在你上樓之前?”
方無隅便道:“文逍呢?也在你之前睡了?”
這嘴拌得幼稚,都澤好笑:“他是真睡了!”
方無隅:“那你呢,找我什麼事?”
都澤沒說話,從煙夾中抽出一根煙,遞給方無隅,明顯一個促膝長談的架勢。
方無隅沒接:“他不喜歡煙味。”
也就是說弗朗茨待會還要上去房間裡看啞巴皇子,好一口狗糧。
都澤說著“行、行”,自己叼住,摸出打火機。
“這就是我想問的,你和他是來真的?”
方無隅道:“看你怎麼定義‘真’的程度。”
這典型的渣雄發言倒是把都澤問得一愣。
“還能是什麼程度?當然是結婚生子啊。”
方無隅搖了搖頭。
都澤心中臥槽了一聲,文逍這賭該不會還沒半小時時效就輸了吧。
“那完全標記,打上你的記號,印上你的蟲紋,讓他必須靠你度過被標記後的發情期?”
方無隅又搖頭。
“不標記,隻上床?”
方無隅還是搖頭。
“不是吧!”都澤哇地叫了起來,“你想跟他玩純愛?”
“看他的需求,我不會逼他。”
都澤手一抖,柱形點煙器差點燎了手指。
好家夥……
典,典中典!
想他都澤混跡圈子這麼多年,能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嗎?
“我不逼他”,這話聽著好聽,實際上就是很多偽君子雄蟲想吊著雌蟲、榨乾他們的可利用價值時最喜歡說的話,聽著冠冕堂皇,但仔細一琢磨,就會發現在這段關係裡,雄蟲什麼都沒有給雌蟲。
蟲族刻在種族基因裡的第一準則是繁衍,在雌多雄少的當代蟲族,高等雄蟲或權貴雄蟲的姓行為能給雌蟲帶來諸多生理上的好處或現實上的便利。
所以現實中怎麼可能雄蟲逼雌蟲滿足生理需求這種話?
在絕大多數雌蟲眼裡,這種雄蟲逼迫硬上弓的行為,難道不是做慈善嗎?
幾乎所有雄蟲都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所以這種話也就成為很多上位玩弄雌蟲的渣蟲的口頭禪。
啊,我的好兄弟,成長為這樣一隻渣蟲了呢。
都澤搓了搓臉,一時不知道該因賭約樂還是該因渣渣哭。
好像也用不著他怎麼出手了,弗朗茨這家夥壓根就沒想跟小啞巴皇子長久。
不過他也不介意再推他一把,讓弗朗茨在渣渣的道路上再走遠些。
都澤起身關上了門,謹慎地從衣服夾層裡翻出一盒東西遞給方無隅:“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作為兄弟必須支持你,這個東西你拿去用吧,我費儘手段才搞到這麼個穩定貨源,仔細些使。”
“……”方無隅從盒子中取出一小片過於眼熟的方方正正的小袋子,歘地撕開。
“啊!”都澤大叫一聲,一臉肉疼,“你乾什麼要浪費啊!不想要就還我!就算是我也不是隨隨便便都能搞到違禁品啊!”
“……違禁品?”方無隅從裡麵取出一個如他所想的圓形乳膠套,一時間都不知道從何吐槽起,“你確定這是違禁品?”
“不然還能是什麼?日常暢銷品啊?”都澤氣急敗壞。
方無隅:“……”
啊不然呢?
這完全,百分百,千真萬確,就是個避孕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