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他是做過須臾的,微生闋的……(1 / 2)

天地造化,劈鑿出偌大一方魔窟。

魔窟中,上有穹頂百丈,下有血河湍急,叫千千萬萬魔頭,今日齊集於此。

隻聽得一串桀桀怪笑,幾尊大魔從半空掠下,站到了洶湧血河間。

血水中十來具枯骨,築成大魔腳下潦草落腳之處。

其餘大小魔修,還儘數盤坐在山壁龕位間,於暗處交相私語。

隨著時辰一至,魂幡鼓滿,陰風長唳,昏暗中一雙雙怪目,齊齊往下睥去——

血河間為首的魔頭,已有三四千年魔功修為,自號黃幡古魔,行事一貫孤僻。

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他長喝一聲,叫手中卷軸法器一丈丈展開卷身,由上至下蜿蜒數十丈遠,漫布整座洞窟。

隻見卷麵上,有無數魂印先後亮起,而後幻化成一個個身長寸許的人形,在卷麵下奮力掙紮,隻為早一刻破紙而出。

等到所有人形全部掙脫長卷,或高或低地浮於半空。

一乾魔頭再去細看,才發覺這一尊尊人形化身,幻化的是鈞天九重之下,所有上仙、地仙、散仙的真容,連衣冠配飾都清晰可辨。

若非魔窟中陰風未住,瘴氣未歇。

這滿目仙風道骨的威靈,遠勝人間淩煙閣,定是上界聚仙台。

黃幡古魔身旁,有嘴巧的五瘟使者先定場道:“天之道,其猶張弓歟?高者抑之,下者舉之!天道蒼渾,長抑天驕,永舉天魔!”

在場魔頭,都知他誦念的是《萬魔典》一切綱要之首。

說的是魔修如何循天道而生,奉命平衡大道氣運、阻礙天驕仙途的。

魔典至理一出,此時自然仔細聽著。

使者又道:“諸位魔君百年之前,也是在此地相聚,各自挑中了憎惡的仙修,於這柄長卷上留名定契。一旦對方修行有所進境,便要作為心魔現身阻礙。

“百年之中,有為魔界立功者,已叫血河中新添仙人骸骨;也有一事無成者,難堪大用。今日群魔齊聚一堂,便是要賞功罰過,重新定契領命,好叫擅長之人做趁手之事。”

五瘟使者說到此處,一雙黃睛先四下環顧一圈,吊足了胃口,而後才手捧名錄,從排名第一的上仙開始唱名:“栴檀上仙微生闋,位列鈞天九重上仙榜第一人,百年之中,接連勘破三重大境界,飛升第五重天螢惑天,自立洞府。”

隨著使者話落,半空中萬萬幻身皆黯,隻留叫到的那一尊幻象神光暴漲,獨占鼇頭。

但與其餘化身悉數不同,這尊小幻象,隻能窺見一具神光熠熠的綽約輪廓,真容形貌皆是雲遮霧繞。

在座魔頭修行多年,倒也聽過個中原因:傳聞栴檀上仙有顛倒眾生之貌,素來吝惜叫人看見真容,隻願逞才智卓絕、功法高深之能。

有不少栴檀擁躉,都曾賭咒發誓,說這位仙君尤為孤高自賞,剛踏入散仙境界,先急急煉了三樣自用的法寶。

其一麵帛,名曰“不須見”。祭出法寶後,臉龐如重紗罩麵,半分不肯叫人窺探真容。

其二頸珠,名曰“不必聞”,由七寶瓔珞串起,纏繞在玉頸之上,絲絛沒入青衿,一句不肯叫人聽見真音。

其三禁步,名曰“不可觀”,通常係在上仙一握腰間,叫身形也隻能看見囫圇。

饒是擁躉翻來覆去,自稱句句屬實,大部分仙修也是一笑置之。

畢竟天分九重,每飛升另一重天,與從前便是如隔生死。

上界之人相貌如何,下界誰能拿出一二憑據?

唯有此地的大小魔頭,每隔百年,還能親眼見證這一尊麵帛遮臉的天驕幻影,彼此拿眼神戲謔。

五瘟使者等眾人紛紛笑過,才陰森森道:“諸君因何事發笑?百年內,栴檀上仙接連悟道飛升,玉昉啊玉昉,知道的笑你是無用心魔,不知道的以為你在替他授業解惑呢!”

使者說著,伸手一抓,已將壁龕最低處的一尊小魔攝到半空。

一時間,睽睽眾目,都盯著這位第一上仙的心魔打量。

那小魔穿著一身黑紗罩袍,蓄著及踝長發,豐盛長發從兜帽裡也露出幾縷,堆在雪白頸窩,腰間右側係著一件玉瓶墜子,雙臂間則虛虛挽著一張墨綠色披帛,都是些古舊的低階法器。

再看他臉龐,漆漆兩道眉,癡癡一雙目,瓊鼻菱口,唇紅齒白,竟生了個十八九歲少年模樣。

隻是細看時,才覺雙目無神,眼珠子不甚靈動,許久才懂得轉上一轉,原是個匠筆描繪的小木頭美人兒。

有魔頭百年前見他頭一個上來,提筆留名便走,原本就好奇他是何來路,如今不免長身而起,在魔窟洞龕叫囂起來:“我等從未聽過什麼玉昉魔頭,他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在卷上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