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少年不懼人少,登時就問……(1 / 2)

玉昉提了燈籠站起,沿著水岸搖搖晃晃尋了一陣,僥幸找到一處還未乾涸的魔氣穴眼,全力吸納起魔氣。

他這一回,一次攝儘十幾年軀殼所需,直至經脈撐滿,臟腑脹痛,這才祭出腰間玉瓶,振身鑽入自己的瓶中境。

玉昉這一回歸巢,身上也遍布泥沙血漬,但舉手投足間很是輕快。

他落在棧道頂端,將燈籠掛在瓶壁擱架上,而後順著繞壁棧道快步往下走去,步履不停,連帶著袖袍也在行走間翻飛。

他右手兩指並攏,遇到木架刻字處,就拿手指在劃痕輕輕一點,不多時已摩挲完“多佩戴”、“多珍重”、“多修行”三處刻痕,來到瓶底休憩處。

玉昉將鞋履褪了,解下點點血痕的罩衣 ,臥在圓榻上翻了身,旋即招出魔冊鬼筆。

阿闋仙君難得說:讓他寫一些舊事,寫當初是怎麼相識的。

玉昉自要將這件事,放在最要緊之處。

可他雖記得當初兩人如何相見,記了八千餘年不忘,一旦落筆,細枝末節之處當真能分毫不差嗎?

或許仙君要得並不精細,但玉昉怎能不使出十分力氣?

自己倘若真能細細寫下一日三餐,雨雪天氣,甚至屋旁種了何樹,樹是何粗細,春來飛花飄絮,最喜落在哪冊書頁……難道不能幫上仙君一星半點?

若他再記一記每日言行,記每人麵上深情隱憂,奉承鄙夷。又或是多記一記仙君自己,記下仙君說每一句話的神色……難道不能多幫著阿闋仙君見一見自己的心?

玉昉心底早已決斷,要用後續等候的十幾年,將長達十幾年的初見舊事,重頭曆經一遍,事事寫到紙上。

非要不留餘力,做足十成十,用此十幾年,如實記下彼十幾年,才對得起阿闋的這句心願。

玉昉仰臥在圓榻上,把墨綠色披帛往上拋去,用雙手遮住雙眼。

披帛化作鮫紗一般的夢障,慢慢織出一場十幾年的長夢。

引著玉昉,沉入識海最深處的舊夢中。

玉昉在這夢裡,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如當年那樣,用著一具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皮囊,眉目烏黑,麵皮皎白,隱隱透出一層血氣充盈的淡粉。

這具青春皮囊,腳踏軟靴,身著紺藍色弟子袍,露出兩道水淺蔥色的裡衣交領,腰間僅係了一麵玉昆座下弟子令牌。

後日攏在罩衣中的亂發,此刻還整整齊齊,在腦後束成圓髻,纏著同色的紺藍色發帶。

攏不進發髻的長發披在腦後,隨著步履行走,腰上令牌不住搖晃,披發與發帶亦是微微起落。

唯一與舊時不同的,是玉昉手中拿著一冊寫不儘的空白冊子,和一支會憑空生墨的紫毫。

玉昉那縷多年後的精魂,就靜靜附在當年身形上,隻偶爾驅使一雙手,提筆往紙麵記上幾行。

其餘時候,這精魂便不言不語無思無覺,好叫行哪條路,說哪句話,一件件都是當年舊貌,並不依照許多年後的雜念變改。

這一日,猶記著是開春。

草色連空,天青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