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昆真人氣得喉嚨發癢,近乎惱道:“為父年邁,許多顏麵之事,倒是看得開!但你自己,你說你自己……還一個勁地說自己的病症……”
他倒想問問乖兒方才一聲聲的“上火”,話說出口,難道不覺麵上無光?
但乖兒癡愚,為人父母的,一樣難辭其咎。
玉昆真人到了這幅地步,也隻能出麵斡旋。
他先是哄兩聲玉昉:“方才這番話,原本就是想讓微生徒兒聽一聽,現在好了,不必再說一回。”
隨後又去應付微生闋:“微生徒兒,我門中門風清正,不喜那些繁文縟節,最重赤子本心,無事不可以對人言!我原本還想緩個幾日,再與你長談解憂,你今日全聽見了,更好,更好啊!
“說起來,山上千百仞高,風霜如劍,確實容易上火,微生徒兒也要多注意身體。道途漫漫,無論什麼丹藥功法,我必將用心為你和阿昉二人籌謀。”
兩人聽罷,都朝玉昆真人拜了拜,口稱謝過恩師。
玉昆真人哪裡還顧得上圓上了幾分,他隻知自己出關之際還精氣完足,不過一個時辰,就好似曆劫一般,肝脾兩虛,氣若遊絲——
他勉強擠出個笑模樣:“徒兒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在後堂歇息半日,明日再來開堂傳道。”
真人這一回,耳邊真真切切聽見腳步聲漸遠。
他還有些放心不下,耗費真氣,額外施展神識外放之術又看了一眼。
就見兩個少年人的模糊輪廓依舊牽著手,跨出花廳,走向後堂甬道深處,一路走得袖擺飛揚。
其中一個還悄聲問另一個:“阿闋哥哥,你方才臉上怎麼紅了,手心怎麼出汗了?”
真人歎氣搖頭之餘,亦覺好笑,將神識收了回去。
翌日,微生闋控著灶火,和玉昉早早在東廚張羅出一盒吃食,一壺香飲。
兩人分彆提起食盒與壺漿,又各騰出一隻手相牽。
上山的頭一個月,微生闋對牽手之事還有幾分顧忌,如今牽了五年六年,日日形影不離,人多少有些糊塗。
玉昉偶爾做些彆的,抽出手去,換一換食盒提籃的握法,微生闋也會長久伸出手,等著玉昉與他重新交握五指。
二人如此牽著手,走進花廳,就見玉昆真人憑借五行搬運之術,在廳堂並排擺好了兩套長桌矮凳。
玉昉先領了微生闋,去父親麵前親親熱熱地拜過,然後才招呼微生攜著吃食入座。
玉昆真人辟穀多年,終日餐風飲露。
如今端坐高座,鼻中一陣陣聞見飯菜之味,還能依稀猜出做了四葷一素一湯,臉上一時青白,一時赤紅,全靠著血緣至親之情才容忍下來。
真人臉上笑道:“阿昉徒兒是煉體五階,微生徒兒是煉體大圓滿,進境要訣各不相同,我今日便先講一講天地之極,修道至理吧。”
玉昆真人確是一位極好的賢師。
他為懵懂二人從頭講起,講玄門修行,共分為引氣、煉體、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大乘、飛升八重大境界。
他講儒道佛三宗大道,為仙修修行至理。
他講天分九重,諸人尚在第一重天,又喚作北鬥七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