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王升儒閉關的消息已經傳開了,顧羿來的第二天,掌教直接閉關了,王升儒已經十年沒有入關了,天底下不會有這麼巧的事。顧羿知道自己日後在正玄山的日子絕對不會好過,學道求佛的都迷信些,大概會覺得掃把星晦氣,
考正玄山並不簡單,這是整個江湖的年輕人夢寐以求的地方,進正玄山就有資格考學,一旦參加考試就有機會登孤山文淵閣,武功修為頓時精進,要是運氣好再被哪個長老收為入室弟子,從此江湖上總會有你的名號。入正玄山,日後平步青雲,這就是這座天下第一道山的魅力,
不是所有人都像詹天歌一樣心軟,覺得他全家死了就心疼,對大多數學生來說,顧羿是個破壞規矩的人。
顧羿正在想事兒,突然聽到窗戶被人敲了敲:“小師弟。”
詹天歌和任林少出現在窗口,招了招手道:“下來,咱上早課了。”
王升儒做事還算妥帖,給他留了兩個玩伴,顧羿快步走出去,詹天歌把一個油包塞進顧羿懷裡,“給你的,趁熱吃,不然上早課餓得慌。”
顧羿接過包子,道了一聲謝,三人圍坐在蒼溪院中央的石桌上吃早飯,顧羿心裡把這兩人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
詹天歌很符合顧羿對於“好人”的理解,為人優柔寡斷,大概是世家大族裡寵出來的,性格很軟,旁人怎麼欺負也不會生氣。任林少人就鬼靈精的,明裡暗裡的幾句關心都是為了套話,想知道顧家滅門案到底有什麼內幕,不過就是人好奇了些,那些鬼心思被顧羿一覽無遺,也不會造成什麼禍事。
顧羿看向徐雲騫的房門,看窗戶開著,人已經不見了,顧羿咬了口包子道:“師兄不跟我們一起?”
“我們哪兒敢跟他一起啊。”任林少嘟嘟囔囔了一句。
詹天歌接過話頭,說:“徐師兄每日要去悔過崖下練劍。”
“是啊,”任林少嘴欠,說:“一個人對著瀑布砍來砍去,也不知道在練什麼呢。”
顧羿笑了,說:“他大概是想達到劍可斷江的境界。”
“你知道啊?”任林少感覺挺稀奇,他跟詹天歌都剛進師門沒多久,對此知之甚少。
顧羿點了點頭,道:“我家練刀也有這種說法,一刀下去力可分江,抽刀斷水水更流聽過嗎?說的就是這個,我小叔練了二十多年了,對著瀑布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
詹天歌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真這麼練刀,問:“後來呢?你小叔成功了嗎?”
顧羿神色暗了暗,搖了搖頭,說:“他死了。”
死在滅門案裡,顧家有兩位宗師級彆的刀客坐鎮,加上他父親,還有一百門徒,死得那麼悄無聲息,一夜之間血流成河,顧家迅速隕落,提到天下第一刀人們大概也隻是會歎息一陣,據說南派橫波雁翎刀法現在地位超然,已經取代顧家刀成為天下第一刀。
任林少輕咳一聲,捅了捅詹天歌的腰,提醒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詹天歌有些懊惱,覺得戳中了小師弟的傷心事,顧羿倒是沒什麼感覺,指著遠處的一座巍峨的道宮問:“那是什麼地方?”
詹天歌看了一眼,道:“啊,那是孤山文淵閣,也就是旁人說的藏書樓,看見沒?那上麵有隻貓,還有隻白鶴。”
顧羿定睛看了會兒,遠處的宮殿坐落在虎嘯峰頂,跟其他道宮很不一樣,下半截被稀薄的雲霧遮擋住,如同人間仙境。飛翹的屋簷上臥著一隻雪白的胖貓睡懶覺,旁邊停著一隻白鶴梳洗羽翼,一鶴一貓像是畫龍點睛之筆,一下子將此處映襯得地位超然,非常人可接近。
“文淵閣可大有來頭了。”任林少故意賣了個關子。
其實顧羿聽說過正玄山的孤山文淵閣,這時候還是想聽任林少這個“百曉生”說,故意道:“哦?那你可得給我好好講講。”
任林少得意道:“文淵閣藏書萬卷,內功心法三千冊,刀法劍術三千冊,奇門遁甲三千冊,名藥典籍一千本。人人想來正玄山學道,除了道法超然,就是為了那座文淵閣,據說那是天下所有武癡的夢想。”
任林少又道:“登文淵閣一層,功法精進五年,越往上走越難,也越玄妙。文淵閣不對外開放,目前弟子裡隻有徐雲騫登上三樓。”登一層漲進五年肯定是誇張,這事兒太靠個人修為了,有人上了九樓反而修為退步,但徐雲騫能上三樓絕對有真本事。
“怎麼就有資格進去了?”顧羿問。
“考試啊。”說到這裡任林少表情就焉了,他一提起考試就煩人,“不然我們上早課乾什麼?”
詹天歌聽著也頭大,道:“彆說了,三個月後就要考試了,我書還沒背呢,劍法也沒練熟。”
任林少悄咪咪說:“不過你要是跟徐師兄關係好,想看什麼跟他說一聲,他能給你帶一本下來。”
徐雲騫是唯一有資格進三層的弟子,按照規定他一個月能進一次文淵閣,進去多久沒人管,出來時隻能選一本秘籍帶下來。
“你跟徐師兄關係怎麼樣?”任林少問道。
顧羿若有所思,道:“不怎麼樣,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詹天歌和任林少都表示理解,這世上能入徐雲騫法眼的估摸也沒幾個,人人都怕他,拍了拍顧羿的肩膀,道:“咱還是好好考試吧,上不了三樓,能進一樓也行啊。”
顧羿沒就此放棄,他一向是有捷徑就不走人間正道,正如他就絕不是個能耐著性子對著瀾滄江練刀的人,對徐雲騫倒是產生了點興趣,總覺得他跟這位師兄有的是時間相處。
此時鐘聲已經敲響,上早課的時候到了。
顧羿去上早課的時候果然引起了一些關注,他沒有踏進玉虛宮之前,大殿內吵吵鬨鬨的,大家都趁著先生還沒來天南海北的侃大山,聊的大多數都是關於掌教閉關的,王升儒這次閉關很神秘,沒有走漏一點多餘的消息。
顧羿一到,弟子們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禁了聲,整個大殿都噤若寒蟬,同時有數十雙眼睛一直盯著顧羿瞧。
這就是那個顧家刀宗的遺孤。
不知道有誰先帶頭來了句:“就是那個關係戶啊?”這句話像是投入水麵的一粒石子,寂靜的大殿頃刻間被打破,頓時又變得吵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