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騫接過油紙包,他一向都是去飯堂解決早飯,頭一次在蒼溪院的石桌上吃早飯,還是跟他們三個一起,頓時覺得有點意思,徐雲騫問:“你什麼意思?”
“想讓你幫我個忙。”有詹天歌和任林少在,顧羿不好說的太明白,但徐雲騫聽懂了,他想讓自己幫他解決文淵閣的麻煩。
徐雲騫也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隻沉默地吃包子。其實顧羿心裡沒底,現在討好徐雲騫已經來不及了,根本就猜不透他會不會被這兩個菜包子收買。
去上早課的路上,詹天歌問他:“你腿怎麼了?”
顧羿走路時右腿疼得厲害,肩膀跟衣料的摩擦也讓他難受至極,他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骨頭,走路都像是在受刑,根本偽裝不來,他現在瘸了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顧羿回答得模棱兩可,道:“意外。”
他隻說意外,沒說什麼意外,詹天歌知道他是防著自己不肯跟他說實話,自討了個沒趣。任林少剛才掉隊了一會兒,這時候已經回來了,興致勃勃道:“聽說沒?昨夜文淵閣進賊了。”
這事兒果然已經傳開了,所有學生幾乎都在討論,根本捂不住消息。
才不到半柱香,任林少遊走在各個學生中間,情報就掌握得七七八八,不愧是百曉生,現在就能來賣弄來了,詹天歌道:“哪個不要命的,還敢去闖文淵閣?”
“奇人唄。”任林少道:“聽說是個蒙麵黑衣人。”
詹天歌道:“能不能說重點?敢夜闖文淵閣肯定蒙麵啊,難道等著被抓嗎?”
任林少摸了摸鼻尖,道:“那小賊被打斷了一條腿。”
他話音剛落,大家突然都禁了聲,下意識地瞥向顧羿的腿,任林少和詹天歌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想到同一件事,這小師弟不會……也太不要命了!
任林少八卦不怕死,正準備問點什麼出來,詹天歌突然捂住他的嘴,對他搖了搖頭,讓他彆找死。
顧羿硬著頭皮進玉虛宮,他知道自己完了,連詹天歌和任林少都能看出來,正玄山的長老是瞎了才會看不見。
果然他一進大殿就有不少人盯著他瞧,然後竊竊私語蔓延開來,在人群中顧羿看到了周祁,對方挑著眉毛,好像在說,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已經到了上早課的時間,先生遲遲沒出現,倒是看到了幾個道士,顧羿聽到後麵任林少嘟囔一句:“真完了,刑司堂的人來了。”
正玄山像是個小城,有讀書的玉虛宮,有吃飯的飯堂,有睡覺的寢室,有看病的醫館,當然也有負責處罰的邢司堂。教中大小事宜都是刑思堂來審訊,哪怕現在王升儒沒出關,顧羿進一次刑司堂也夠有得受了。
有人停在他桌案前,對方是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看上去挺慈祥,顧羿又聽到任林少在後麵說:“百裡道長來了,據說他以前是刑部的,退休來了正玄山,上一個正玄山的叛徒就是被他處理的。”
顧羿心下一沉,他還以為正玄山不會有什麼陰暗的地方,不過想來也是,一個門派人員繁多,哪怕顧家刀宗那種小門派都有負責刑罰的,更何況是正玄山,每年上門求學的、旁聽的、考試的弟子那麼多,沒有規矩真的管不住。
那老頭對顧羿笑了笑,手裡拿了本小冊子,說話聲音特彆輕柔,“我是百裡玉峰,你彆怕,問你幾個問題,你是顧羿嗎?”他在冊子上找到了顧羿的名字,大概是因為顧羿是掌教的徒弟,他態度還算不錯,沒有貿然抓走審訊。
顧羿點點頭。
百裡玉峰又道:“聽說你腿傷了是嗎?”
顧羿又點了點頭。
“怎麼傷的?”
“意外。”顧羿給了同樣的說辭,隻不過這套說辭連詹天歌都不信,何況是百裡玉峰。
果然,百裡玉峰笑了下,明顯不信,但該走的流程要走完,問:“你昨夜去了文淵閣嗎?”
顧羿咬了咬牙,現在隻能一口氣咬死了,道:“沒有。”
百裡玉峰搖了搖頭,“不說實話就隻能跟我去刑司堂走一趟了,再問你一次,你腿怎麼傷的?”
顧羿捏了捏拳頭,冷汗直流,全身都疼讓他腦子有些遲鈍,他拚命在想一個理由,他不能被驅逐下山,他還沒學會正玄山的功夫,現在被驅逐,他以後怎麼報仇?
“我打的。”就在這時,徐雲騫突然出聲。
顧羿猛地回頭,看到坐在旁邊的徐雲騫神色淡然,他性格那麼孤傲,哪怕說謊都顯得很真。他竟然真的幫忙了,因為什麼?那兩個包子?
百裡玉峰皺了皺眉,他是認識徐雲騫的,沒想過對方會突然攪局,徐雲騫是目前正玄山最得意的弟子,百裡玉峰決定給他一次機會,問道:“為什麼?”
“打就打了,要什麼理由?”徐雲騫這話一出,滿堂皆驚,但這話又很符合徐雲騫的性格,他就是那樣的人,脾氣上來了,王升儒都照打不誤。
“我打斷了他一條腿,傷了他的右肩,順便還給了他一掌如意掌,不信你們可以脫了他的衣服。”徐雲騫道。
百裡玉峰沉吟片刻,讓小道童去脫顧羿的衣服,果然右肩已經青紫,粗略把脈,脈搏不穩,內息紊亂。顧羿肩膀上的傷太觸目驚心,很多人都伸長脖子來看,兩個師兄弟關係已經這樣糟了嗎?徐雲騫除了打過顧羿一次,之前還打過幾次?
詹天歌小聲道:“這徐師兄下手也太沒輕重了。”後半句他沒說出來,真不是個東西。周圍人也在議論,徐雲騫一夜之間從謫仙變為惡霸。
百裡玉峰沒有輕易相信,指出傷口不能算得上什麼證據,道:“你知道這時候說謊的下場嗎?”
正玄山從犯和主謀共罪,徐雲騫要是說謊他最後會麵臨跟顧羿一樣的下場,一起被驅逐下山,這麼一來,掌教王升儒的兩個徒弟一個都沒了,所以百裡玉峰很慎重,不敢輕易下判斷。
徐雲騫麵不改色,道:“知道。”
學生們議論紛紛,百裡玉峰不動聲色,他作為刑司堂堂主,要履行自己的職責,哪怕這兩個都是王升儒的弟子也照審不誤,道:“那隻能請你也跟我去趟刑司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