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的新晉男仆持續觀察了一周後,海莉西深感所托非人。
這家夥不但是個啞巴,渾身上下除了食欲就不剩彆的東西了。彆說讓他服侍自己了,海莉西還要教他怎麼穿衣服、使用餐具,甚至威逼利誘他洗澡。
她發現他討厭水,受傷不死是因為驚人的愈合速度,雖然塊頭很大但時而如同新生兒般對周遭一切感到好奇。好在他學習很快,海莉西對他的期望當然不僅僅限於一介仆從,在教會他使用各類兵器前,她必須讓他明白忠誠的含義。
“蘭斯,今天做的很好。”她上下打量一番他今天的外形,給出了稱讚。
被賦予了新名字的紅發男人杵在門口,黑白的男仆裝將他身材襯托出來,那頭亂糟糟的長發也被綢帶束成低馬尾,跟當初在礦裡的形象判若兩人。
隻可惜海莉西還沒找到能拿捏他的方式。真不知道榮恩總督是靠什麼把這小子留在那裡的,她想不通,明明有能力為什麼不逃脫呢?
蘭斯替她搬來了今日的信件,北境領主比皇女忙碌得多,從前還有大主教指導她如何應對,現在她要對付的是最嚴峻的財政赤字和數萬子民的生計。
“冬季的糧食短缺是北境人民的大敵,靠夏季豐收的儲存量根本就不夠,南邊的農業省又坐地起價……”
她瞥見蘭斯在一旁擺弄壁爐裡的木炭,急忙嗬斥他:“不許玩火!”
晚了一步,海莉西眼看著他把手插進火裡,而後盯著自己冒煙的手指發愣。
“你怎麼回事,你感不到痛嗎!”海莉西氣急敗壞,如同一個訓斥不懂事小孩的母親,“你這樣還會留疤,彆人看見會以為我有虐待仆人的癖好!”
對一個啞巴生氣是沒用的,蘭斯滿不在乎地捏了一塊辦公桌上甜點放進嘴裡,金紅眸子裡露出滿足的色彩。
海莉西歎氣:“蘭斯,再這樣下去廚房要懷疑我私自養了一支軍隊了。”你最好也有足以匹敵一隻軍隊的實力,她恨恨想,不枉費我費儘心思養著你。
她把裁紙刀遞給他,教他如何在不傷害自己的前提下把信取出來。
蘭斯學習速度驚人,一開始隻勉強跟上主人閱讀的速度,到後麵等海莉西再一抬頭,全部信已經碼好擺在桌上了。
除了一封純白色的——蘭斯正準備繞過繁雜的蠟結直接扯開,海莉西一把奪回,小心翼翼地捧起來。
金色封蠟上是一朵百合花紋樣,代表著帝國的眾教會,她心底隱隱期待起來。
信紙展開,花體字跡整齊優雅,彰顯出執筆人良好的教養:提爾森閣下,我僅以教會之名向您的母妃菲奧娜女士的遭遇致以哀悼,同時對海莉西殿下的不幸深表同情。希律殿下於國喪期間命教會重啟祭龍聖壇,我已親自為海莉西殿下送行,受殿下靈魂臨彆所托,希望您多加保重,眾教會願儘全力協助閣下早日脫離困境。落款:您最忠實的朋友愛德維主教。
海莉西一行行讀下去,雙眸已噙滿淚水。愛德維是姐弟倆從小的玩伴,自從三年前的教會變故後,愛德維遭到放逐,如今被新皇召回後第一件事便是寫信問候她的安危。
他在看到海莉西屍體的那一刻一定明白了一切,這封信是在安慰她:不必擔憂親人的後事,他已替她銷毀掉一切證據。
海莉西親吻了那張信紙,隨後讓火燭將它吞噬乾淨。
下一封信來自宮廷:國喪結束,新皇的加冕禮將於一個月後在香頌宮舉行,各地領主都要受邀參加。
蘭斯看著領主的臉色轉黑,很有眼力地沒去打擾她。
皇宮之行稍有不慎就有去無回,按照慣例每位領主都會單獨受到封賞,同時要向皇帝獻上領地的忠誠。每到這時,黃金珠寶和兵械馬匹便源源不斷地運進皇城,獻禮容不得丁點怠慢。
北境地處荒原,哪有什麼能送的呢?
一想到要與希律獨處,跪在他麵前吐出那些溢美之詞,海莉西手裡的羽毛筆尖戳穿了信紙。
“蘭斯,下個月我要你作為衛兵陪同我進宮。”她開始給他洗腦,“我是你的主人,你要保護我的安全——不為什麼,因為我死了的話就沒有人給你美味的飯吃了,懂嗎!”
紅發男人思索了一陣,突然端起她手邊沒動過的苦麥酒,一仰頭全喝光了。他最近在海莉西的教導下略懂了些餐桌禮儀,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讓海莉西都沒反應過來這家夥在搶她東西。
“喂!你——”海莉西話音未落,蘭斯瞳孔一縮,隨即跪在地上大口喘息起來,雙手撕扯著衣領。
這酒裡被人下了毒。她慌張地撲到他身上,手指伸到他嘴裡撬他的牙。
“快吐出去!你這個傻瓜!”
隻是短短幾秒鐘,蘭斯逐漸躺倒,閃著熠熠光澤的眸子黯淡下去,海莉西周身血液都凝固了,顧不上繼續模仿少年音,尖叫著他的名字。
在她的手碰上呼叫鈴的前一秒,一隻手扯住她的衣袖,被少女壓在身下的狗東西朝她咧嘴笑了。
海莉西一拳揍在他臉上:“你這個混蛋!你早就發現有毒是不是?給我滾出去!”
蘭斯挨了一拳,沒事人似的爬起來站好,這點毒素對他壓根不值一提。
啞巴清清嗓子,帶給海莉西第二次震撼:“我死,你更傷心。”